第二十章樂園（裏之卷四）0（序言）
你不會死的，因為我會保護你。
1
樹上的小屋子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繼續留在其中也沒有意義。
我先從樹上下來，然後接住隨後跳下來的雛菊。雖然依舊很驚險，不過這次沒被踩到臉真是太好了。
“去哪兒呢？”雛菊在我身邊問道。
“再在庭院裏四處看看吧。”我漫不經心地答道。
……壞掉的是這個世界還是我的腦子呢？
變成吸血鬼的人們，無端消失的人們。常識仿佛抽絲剝繭般漸漸脫離我的腦海，一種難以名狀的危險感猶如退潮時的海灘無聲浮現。
在這個世界底端或者我的大腦深處，一定有什麼作為基本骨架的東西正在逐漸失去平衡。
凪小姐最後啜泣的聲音還殘留在耳邊——
……就是因為小颯，我才會出現在這裏，才會消失呀……
那聲音絕望得仿佛易碎的玻璃杯。
不但無法守護，連最後給她一個善意的欺騙都做不到。
我真的真的還是管家嗎？
不如把這身製服脫下來，慎重地折好，然後用領口這條細而堅韌的綢帶在它麵前勒死自己以求謝罪吧……
“……小颯！”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此時我的表情過於晦暗了，雛菊一臉緊張地把我從絕望的深淵喊回來。
“啊！”
我反射性地打了打自己的臉。清醒過來以後，才發現剛才想了十分糟糕的事。
“再次蒙你相救了呢。”我感激地對雛菊說。
離開三千院家還不滿四十八小時，已經有兩次想到自裁了。我究竟要自暴自棄到什麼時候啊。
接下來會消失的，就不定就是我自己，或者……
我望向了身旁擔憂不已的少女。
……不行，隻有這個絕對不行！神啊，寧可以我做交換，請不要讓她用這樣悲傷的方式離去……
刹時間掠過心頭的，竟是如此不祥之至的禱告。
“說起來，雛菊最近有什麼異常的感覺嗎？”我問她道。
“異常的感覺嘛……”雛菊低頭沉思著，“要說沒有也並非如此，可不是什麼十分明確的印象……該說是像微風一樣呢，還是像呼吸一樣呢，總之十分微妙……哎呀呀，不過是十分無聊的事情而已，不應該跟小颯說的。”
雛菊含糊地應付過去了。
“不過……”雛菊話鋒一轉，“小颯有沒有感到……世界變小了一點？”
“？”我疑惑地看著她。
“不是比喻哦。”雛菊說，“就眼睛所能看見的地方來說，從天空往下包覆住世界的外殼，感覺上好像……縮水了似的。如果說，用想象力走到天空外麵，以前可以走五十步的話，現在隻能走四十九步了。而且距離還在繼續縮減中……”
“……”
雛菊不安地抬起眼睛望了我一眼：“果然是很無聊的想法吧？真的不應該跟小颯說的……”
“不，不是的。”我急忙說，“不如說我是被嚇到了。怎麼說呢……世界很神奇呢……”
我們兩個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各自想著奇怪的事情。
雛菊似乎還沒問過我在樹上小屋裏見到了什麼。是對我的體貼呢，還是說……也許，她早就知道了……？
我搖搖頭拋棄這種無謂的妄想。
“我們再到庭院深處去看看吧。”我對雛菊說，“或許還有什麼線索留在裏麵。”
雛菊點點頭答應了。
這時月亮正垂掛在天邊，月下芳草萋萋，隨風搖曳，竟似許久都未曾有人修剪了一樣。
2
凪凪樂園。
我曾經和凪小姐來過一次，這座建在三千院家廣闊庭院中的巨大遊樂場。
無論何時來到此地，彌漫在四周的氣氛都宛如幻境。
月光朦朧，遠方的屋頂上棲落了夜色之風。
上次來的時候，還隨處可見那些打從心底裏讓人感到不爽的森林妖精們。現在卻靜悄悄的不見人影……莫非由於世界的改變，扭曲的靈魂也得到修正了嗎？
然而遊樂場也不像當初那麼熱鬧了。夜晚的空氣與靈幻的氛圍相交織，雲層下建築物的暗影時隱時現，猶如浩渺海洋上的人魚之歌。
雛菊有些恍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不會是被嚇到了吧？確實就常識來說，在民居內部建造遊樂場確實有點犯規……如果常識在這裏還通用的話。
“休息一下嗎？”我問她。
“嗯，好吧。”雛菊點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比起那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吃點東西呢？”
“……啊。”我突然醒悟過來。今天晚飯還沒有吃，就直接來到這裏了。我自己因為不斷遇到令人震驚的事實而差點失去了實感，不過雛菊會感到餓是當然的。而且經她一提醒，我也感到胃開始空虛得絞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