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要不是我,你就要變成斷手斷腳的殘廢了,但是你要是再想像昨天晚上那麼折騰的話,我也救不了你。”

“難道我也傷得很重?”

“不重的話,怎麼會有人不知死活地威脅可延遲天意的藥師青衣。”

“喬,我也傷得很重耶。”趙縉轉過頭朝喬天師獻寶道,“這樣我就和你一樣了哦。”

“那麼好苦惱呢,你就沒有辦法照顧我了。”

“不要緊,我是男人好得快些,你不要嫉妒我的體質哦。”

“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嗎?”聽到他們沒營養的對話,青衣發出疑問。不過兩人眼中已經沒有青衣青年的存在之處,自然也不會回答他的問話。搖了搖頭,青衣轉身走開,把空間留給世界隻剩下彼此的兩人。

把最後一件衣服搭在繩子上,趙縉叉著腰看著自己獨自洗好的十幾件夏衣,不覺得意地笑起來。隻是晌午而已,天氣就熱得令人無法忍受了。但是偶爾的清風吹拂,在工作之後,更覺涼爽清透呢。他回過頭,卻看見青衣正坐在門檻上整理著他早上從山上找的草藥,趙縉把木盆放好,然後走到他麵前問:“要不要幫忙。”

“幫忙?”青衣抬頭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齒,“你能說清雜草和藥草的分別嗎?”

趙縉搖了搖頭也學他坐在門檻上。“……聽喬說你的醫術很高明……叫什麼情意遲遲藥師青衣。”此外還是江湖上最大的醫藥組織天草門的門主。雖然不知道一門的門主,為什麼要窩在北方邊境的鄉下當個鄉村大夫,但喬說是那他一定就是了。而既然是最大,那麼一定有其坐大之術。

“……”青衣嘴角抽搐著,這家夥存心想氣死他嗎?“是天意遲遲!”

“哦。”他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啊。心裏這樣想著,趙縉朝青衣蹭坐近了些。“那個,為什麼喬還無法起身呢?”

“早說了她心力交瘁。讓她充分休息就好了。”

“哦。”其實喬無法起身也好啦,這樣他就可以獨占她照顧她了。“那麼,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慶州離這個小山村至少有二百多裏,喬寧願帶著傷重的他長途跋涉地找到這個人,一定與他的關係不平常。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啊。”這小子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啊,隻有這句話才是他想問的吧。青衣把蒲公英、金錢草、葛根、馬齒莧分開,敗葉摘掉不用,垂下眼簾溫文地笑著說:“你應該知道吧,小喬一見到順眼的人就會有粘上去的舉動,像小狗狗一樣可愛呢。”

趙縉臉色有些發白,喬初見他的時候就不喜歡他……可惡,這個人就是長得有些順眼而已,哪裏有自己英俊了?“你是說喬是主動粘你?”

“對啊,我也很苦惱呢。”青衣笑意更深了。苦惱是真的,因為小喬看到順眼的人粘上去是要蹭吃蹭喝,不過他當然不會告訴趙縉他的功用隻是免費保姆兼煮飯婆。

趙縉不太高興地嘟著嘴,他想知道喬所有的表情,他也想被喬粘粘看啊。

“到是小喬為什麼會選擇你,我有些不明白呢。”

修長的手指撥開長長的幾乎墜地的發,青衣神情平波無瀾地注視著趙縉。平靜得似乎隻要趙縉說不出理由,他便會把趙縉踢到千裏外不讓他見小喬。

陽光照進內室,寸寸饞食陰暗,映得帳鉤黃澄澄地錚亮。

趙縉半跪在床頭,托腮看著還在沉睡的喬天師。已經快一個月了,喬每天隻能稍微下床活動一會,其餘時間都是在沉睡。聽青衣說她是在自我調整大量流失的體力和精力,隻要休憩夠了就沒有事了。

什麼時候休息夠啊?趙縉有些心疼地用手指描繪著喬的臉的輪廓,以前圓圓的臉變得削瘦了,紅撲撲的顏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不健康的雪白。不過手指下的皮膚溫溫熱熱滑滑潤潤的,很好摸。

貪心地多多摸了好幾下,趙縉嘻嘻笑了起來。喬在沉睡時就是有這種好處啊,可以想怎麼碰她就怎麼碰她。根本不用擔心會被發覺。

“你一定以為喬不會發覺吧。”

“是啊。”

“那一定要再多摸幾下。”

“對啊……啊——”趙縉的身子猛地變得僵直,還在點著喬左頰的手指就像被燒熱的鐵板烙著一樣連忙收回。

小扇子般的睫毛緩緩掀起,大大的黑色的眼瞳印著趙縉的慌亂尷尬,喬天師抿著唇咕咕地笑起來,臉頰鼓鼓地就像個小小的青蛙,可愛得令趙縉看呆了。

“今天幾號了啊?”喬天師問道。她的頭腦一直昏昏沉沉的,已經感受不到確切的日數變化,隻是感覺過了好長的時間。

“唔,大概是六月十幾日吧,我也記得不確切。”

“六月中旬……原來這麼長時間了……離城破快一個月了啊。”喬天師眼睛望著帳頂平靜地說道。

“……我們真的……敗了嗎?”

“嗯。敗了。”

“……”眼睛望向窗外。在北方,樹好像都是特別高大,筆直挺立,天也顯得悠遠得多。眼前似乎又重現五月那場激烈的仿佛焚燒生命般的戰爭,耳邊想起鐵騎金戈聲,手掌緊握,身子輕輕地顫抖著,坐上高位卻沒有與之相應的才能,這場戰爭失利有一大部分怨他的無能吧。“見到王都沒有呢?”

沒有喬的回答,趙縉身子顫抖得更甚。手掌被輕輕地包住,是喬的安慰。

“我討厭戰爭。”聲音悶悶的,卻沒有哭。趙縉還是看向窗外,聲音粗粗地重複:“我討厭戰爭。”“我也是,無論宋人和西夏人,我都希望可以和平相處。”

趙縉緩緩地回過頭,迷茫的眸子漸漸變得清明,他低下頭,如懷著深深的懺悔抵在他們互相交握的手上,低低地“嗯”了一聲。

“你的傷都好清了吧?”

喬天師突兀的問話劃破了趙縉緩緩的憂傷,他抬起頭道:“嗯,現在隻要再吃些藥。”

“咳咳……嗯,我記得你……咳,嗯,那裏的傷也好了嗎?”喬清了清嗓子輕聲問道。

“啊,哪裏?”趙縉呆問道,卻見喬眼神亂瞥不敢於他對視,驀然想到什麼的,他的臉猛然漲得通紅,連耳朵和脖子也無法幸免地染上紅色。

“哈,哈,不要感覺尷尬呢,因為當時亂箭亂飛,那裏挨上兩箭也是正常呢。”

明明尷尬得連連幹笑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根本沒什麼說服力。

“……好討厭青衣……”

“咦?”

“最討厭青衣了……”

趙縉雙手緊握憋出來卻是這一句話。

“為什麼?他不是救了我們嗎?”她知道趙縉任性,但這樣不知感恩還是令她無力多過生氣。

“明明連喬都沒有摸過……”趙縉低頭小聲說,但他隨即抬起頭紅著眼不甘地說道:“明明連喬都沒有碰過,他卻……”

“先摸了你的屁股了嗎?”

藥師青衣對趙縉背著他打小報告很不以為然。“我首先是大夫,我是給你拔出箭頭後塗藥啊,而且又和你一樣是男人,摸摸屁股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誰像你那樣小心眼地記到現在啊。”

趙縉的回答是跳起來“啊啊啊啊啊”的三段式慘叫,似乎是想壓住青衣的聲音。他怒視青衣大吼道:“住口住口,你怎麼可以在女子麵前說出這麼粗俗的話來!”

“誰叫你早不醒晚不醒,非在我摸你屁股……不,是塗藥的時候醒,對了,那個時候我好像聽到你在叫‘喬’,莫非你是以為……”

“啊啊啊啊啊——”這次趙縉的慘叫更大聲了,“我才沒有以為是喬摸我,你不要含血噴人!”

“……最重要的是我還沒有噴啊。”結果趙縉就自己說出來了。

“……”

“……”

“咳咳,我說青衣,剛才離得遠看不清,你左臉上的鞋印子是自己印上去的嗎?很有創意啊。”不看在床頭身子已經石化的趙縉,喬天師朝青衣親切地打著招呼。

“是你夫君的傑作哦。”青衣的笑容如水般溫文,“我不過說你為什麼會選擇他,我有些不明白,結果他就起身給我一腳說你們夫妻倆的事,不用我多事……很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