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喬天師的嗓子又癢了起來,“趙縉已經進來好一段時間了啊,你就一直頂著這個鞋印子?”
“因為工作優先嘛,我把藥草全都分類清潔好才進屋的。”
“那你再出去給我拿一些治咳的藥物呢,我的嗓子好癢。”
青衣退出內室,喬天師又重新靠坐在床頭。“說起來,在皇宮時,婆婆……我說高太後也曾問過我為什麼你會選擇我呢。”
“……你是怎麼回答的?”背對著她的男子,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別的原因,語氣粗粗的,聽起來像在生悶氣。
“我回答——無庸置疑,你是為我高潔品行傾倒。結果太後就滿意地沒再說什麼了。”
是被她的厚臉皮氣得無法再開口了吧。趙縉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母後氣得發抖卻沒辦法發泄出來的樣子,而不覺輕笑起來。
“大家都在為我們製定標準呢。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人,根本與我們知道的那個人不稱……但是相處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任何親人和好友也沒有資格幫我們製定標準。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想了許多事情哦,在想我對你的感情究竟是什麼,因為沒有人告訴我所以我的反應就慢些,但在送你求醫的時候我終於想通了。趙縉,”喬天師仰臉拉了拉趙縉的衣袖道:“你回過身來,我告訴你呢。”
趙縉微掙了下,但還是回過身來,他的眼神不敢看喬天師,臉上紅潮未退。
“再低一下頭啦。”
趙縉聽話地低下頭,喬天師迎上去,吻住他的唇。
眼睛驀地睜大,一直躲避的視線直直地看向喬。這個人不是喬……不,那麼熟悉他才不會錯認,那一定是做夢了,要不真實中怎麼會有這麼幸福的事情發生?
移開唇,喬天師的臉也被傳染了紅暈,她捧住趙縉的臉,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睜開眼堅定地說:“我愛你。”
趙縉的反應是抱著自己的頭一直後退。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腦中一直回響著這句話,這真的是夢,那麼他一定是第一個因為太過幸福的夢境而死掉的人。
“她愛我她愛我她愛我她愛我……”
趙縉搖著頭退出內室,正好撞到蹲在地上揀天南星、半夏、旋覆花的青衣,他一把抓住藥師的衣領把他提起來興奮地吼叫道:“她說她愛我耶,你快點踢我一腳,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青衣當即不客氣地一腳把他踢飛到庭院,而趙縉像根本沒什麼感覺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有感到疼,那麼就不是做夢了,嗬嗬嗬嗬,不是做夢,她說愛我。”
趙縉又風一樣地衝到內室,把喬天師高高地舉起。“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愛你哦!”
滿室溢滿金色的光線,而處在幸福頂端的兩個人就在這樣的光色之中幸福地笑著。
包好治咳藥的青衣走進內室,卻也被這種比太陽更為耀眼的幸福刺得微眯了眯眼。“嗯,小喬需要的不是治咳藥啊。”他有些怔怔地退出內室,把包好的草藥又扔回角落。怔怔地坐到門檻上,青衣托腮看著遠方青山,突然笑了起來。“但是,讓我看到了美好的感情呢,也許我該說謝謝。”
日月星辰晨曦夕輝水光山色——這是屬於情人的夏季,情人的天地。
宋熙寧三年七月。明王趙縉傷病痊愈回到慶州。隨即因調令回都城東京。因戰敗官降一等,被貶至滄州。同年八月梁氏集團中全部兵力,傾巢出動,深入宋環慶路,攻大順城、柔遠砦、準安鎮等地,慶州守將郭慶等領兵出戰,大敗陣亡。此後宋軍連敗,第二年七月,夏宋議定,以綏德城外二十裏為界,各立烽堠。
尾 聲
“趙,趙兄?”
被人拉住衣袖的趙縉回頭一看,拉住他的人微胖,穿了件淺黃色錦袍,麵皮有些鬆弛,眼睛渾渾濁濁的,看著並不認識。
“你是誰,拉住我幹什麼?”趙縉有些吃驚地說,他久居滄州,才回江寧沒有幾天竟然就被路人認出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名啊。
“趙兄,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孫兄孫立瀲啊。”
“孫……”猛然回想起還是屬於年少輕狂的記憶,卻怎麼無法把眼前這張中年大叔的臉和記憶中還頗有些英俊的少年的臉重疊在一起。“你怎麼變了這麼多。”
“嘻嘻,我們已經七年沒有見了,當然會變得比較成熟啊,人怎麼可能不老呢……啊,妖姬!”孫立瀲吃驚地瞪著從趙縉身後伸出頭來朝他打招呼的喬天師,依舊是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張著嘴吃糖葫蘆的女子還像七年前一樣個子小小的像發育不良的小女孩。“隻有你好像沒變啊。”果真是妖怪。
“什麼妖姬,叫嫂夫人。”趙縉隨手拍了他一下後腦勺,差點把他打趴到地上。
“趙趙兄,你的力氣好像變大了呢。”孫立瀲捂著後腦勺疼得直齜牙。
“那當然,在船上做苦力力氣怎麼可能不變大。”趙縉舉起手臂做了個強壯的姿勢,接著又道:“說起來錢坤和李東麓的近況怎麼樣?”
孫立瀲的神情立刻黯了下來。“原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察覺他神情有異,趙縉問道:“究竟怎麼了啊?”
“錢坤五年前曾蔭補個小官兒,在地方做個都尉的官職,結果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被人查出他貪汙了近十萬白銀,收押後不久就問斬了,還連累了他爹掛官求去。”
“……那李東麓呢?”
“他?”孫立瀲苦笑著,“他哥哥因為黨派之爭,被人誣告有了牢獄之災,後來雖然被放官複原職,但勢力卻大不如前,李東麓又不知收斂地搶人妻女,結果被人打斷了腿,終於沒有熬過那年冬天。”
“……那麼你呢?”
“我還算好啦。當官不成我便學做了一些小生意,也發了點小財,老婆們也都很爭氣,給我生了四個兒子。對了,你……”他看了看喬天師,見她隻注意到路兩旁的小攤鋪,根本沒注意他們的談話。他神秘地湊進趙縉的耳朵小聲說道:“你還沒有休了她嗎?”
“啊?”
“那麼你就是找到對付那個妖姬的方法了。”
“啊?”
“說起來,怎麼沒見其他嫂夫人啊。我說趙兄,現在男人出來玩,帶成婚一年以上的妾都嫌不新鮮了,你怎麼還帶成婚七八年的妖姬出來啊。”
“因為我隻有她一個老婆啊。”
“啊?”這次換孫立瀲吃驚地張大嘴巴,“趙趙兄,你即使被貶去了滄州,六年都沒辦法回來,但是你好歹也是個王爺啊,怎麼會過得這麼苦。”一定是太笨的關係,連老婆都娶不上了。
“並不算太苦呢。”他現在已經適應了海上的生活,在陸地上呆久了反而不習慣了。
有人在叫孫立瀲,趙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也是商賈打扮的中年男子似乎是等不及了地叫他,旁邊還站了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也官爺官爺輕佻地叫著,趙縉眉毛一皺,麵呈不愉。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趙縉的不愉快,孫立瀲連忙說道:“趙兄,我要去談生意了,我們下次再聯絡啊,如果你有困難的地方一定要找我,我一定幫忙!”
點了點頭目送孫立瀲離開。他還不滿三十歲吧,背部卻已經微駝了。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地,趙縉轉過身走向還在和攤販討價還價的喬天師。
伸手抱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窩中,鼻端聞到清雅的香氣,低沉的心境慢慢被溫暖的感覺填滿。
“今次我畫了二十五丈長的明輪船的製造圖,希望皇上哥哥能夠撥款製造呢。”
“一定會啊,皇上對水軍的創建很放在心上呢,而且你很優秀哦,要不是你在滄州走不開,樞密院的那些人一定會讓你進武學授課呢。”
“我才不要,要是遇到個玩劣的學生欺負我怎麼辦?”
“那也是報應啊,誰讓你以前打過那麼多老師。”
兩人嗬嗬嗬嗬地笑起來。趙縉慢慢停住笑更擁緊了她。“真的,我好慶幸遇到的是你。”
“我也是呢。”毫不避諱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相擁,是因為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麼對方都會包容。在不經意的時候……你也許就會遇見一生中惟一的一個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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