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多彩之鄉(2 / 3)

故事敷成淚欲吞,有心抨擊舊時婚。

愛河永浴如花卷,月照秋江菊石魂。

從瀏陽河的深潭中采出的菊花石雖然蘊涵天然之美,但畢竟是原始的,未經雕琢的。聰明智慧的瀏陽人,懂得菊花石的藝術價值,於是從發現之初,就有歐秀才的雕琢菊花石硯台驚動了世人,既而有歐秀才與程姓木雕藝人合作的開采和石雕作坊出現。但那時的水平還僅僅停留在書案桌頭的小件擺設工藝品製作上。據說到了光緒年間,永和的石雕藝人陽長厚開設了更為寬大的“補天石”菊花石作坊,發展到雕刻屏鏡之類的稍微大些的工藝品了,隨著“補天石”作坊的代代相傳又代代發展,便增加了花瓶、鏡屏、筆筒等等更為新穎的大件工藝作品。到第四代傳人戴清升手裏,竟然以其令世人叫絕的作品躋身於世界工藝品最優秀之列,1915年其作品就獲得了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以後又幾次獲得國際展覽金獎,戴清升也便成為了菊花石雕大師。1979年9月,他出席全國工藝美術藝人代表大會,被授予“中國工藝美術師”稱號,當選為中國工藝美術學會副理事長,他是繼承和發展瀏陽菊花石工藝美術的無可爭議的代表人物。

出生於菊花石原產地永和菜花洲一個佃農家庭的戴清升13歲就從師學藝,很快就技藝精湛甚至超過了師傅,成為了菊花石工藝的代表人物,他對菊花石藝術的癡迷,使他30多歲在得到了國際工藝品展覽的三塊金牌之後還不娶妻,一心沉迷於菊花石工藝品的創作之中,85年的從藝生涯,成就了他作為一代工藝大師的聲名。即使是在抗日戰爭時期,外敵入侵民生凋敝,永和的石料無法采取的艱難時候,永和的石雕藝人紛紛棄藝改行,但戴清升先生卻矢誌不移沒有放棄手中的雕刻鑿刀,來往於瀏陽長沙,棲身於祠堂廟角,延續著瀏陽菊花石的雕刻工藝,保存了我國的這一獨特的工藝品。他熱愛祖國,50年代,在瀏陽傳教的英國傳教士在離開我國之前,力圖勸說戴清升跟隨他到英國去,說保證戴清升的工作條件要比國內好上幾十倍,聲名將更加顯耀。但戴清升卻婉言謝絕了。他對那位傳教士說:“菊花石產在中國產在我的家鄉,我離開中國離開家鄉豈不如同魚離開了水?我是中國人,我要與瀏陽菊花石共命運!”這是鏗鏘的愛國宣言,是一個忠於事業安於貧窮的錚錚鐵骨的中國人的心聲,也是瀏陽河水喂養大的普通瀏陽人的頗不普通的人格魅力。戴清升依然安貧樂道,醉心於菊花石的雕琢。直到1956年,省裏召開了全省手工藝人的座談會,戴清升在出席座談會後明白了手工藝品發展的春天到了,就積極地組織了幾位菊花石藝人組成了“瀏陽縣全球一菊花石生產合作社”,恢複了這一曾經享譽世界卻瀕臨萎縮的工藝品的創作。到60年代,又發展成為了瀏陽菊花石工廠。我記得,在今天的步行街上過去的柴家巷口曾經聳立著一棟四層樓房,那裏就是原來瀏陽菊花石廠。1961年戴老先生調至長沙,在湖南省工藝美術研究所,他仍然沉醉於他的菊花石工藝創作中,盡管已經年過七旬,但藝術家的青春是永在的,即使是文革期間,長沙武鬥激烈,他仍然會冒著什麼時候可能遭遇冷槍流彈的危險,堅持上班創作他的作品。後來省工藝美術研究所解散,他回到瀏陽,仍然孜孜不倦進行他的菊花石創作,直到改革開放春風蕩漾,直到98歲高齡時去世,戴清升先生從事85年的菊花石創作與研究,培養了一大批後繼人才,據其自己的記事本裏不算完全的統計,戴老先生一生創作了1215件珍貴的作品。他以85年的從藝生涯,以超凡的工作毅力,以無與倫比的藝術眼光,以堅持不懈的勤苦勞作,以超越常人的智慧執著,推進了發展了瀏陽菊花石的工藝,為瀏陽成為菊花石之鄉,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提出了“花為主,形為主,質為主”的相石取材標準,創造了尖平鑿斜平鑿,改變了菊花石創作中的舊有工藝,發展了多姿多彩的以欣賞陳設為主體的裝飾品藝術如假山花插盆景屏風等等。他創作的許多作品,諸如《和平花》《石菊假山》《爭豔》《金雞采菊》《金風拂菊引彩蝶》等等成為了珍品,令人驚歎叫絕,他的作品,有的擺放在人民大會堂湖南廳裏,有的作為國家領導人贈送外國友人的禮品,戴清升的名字,也就隨著菊花石的聲明而千古不朽了。

我曾在50年代拜會過這位菊花石工藝大師,那時,這位出生於1889年的60來歲老者依然保持著藝術的青春,談起菊花石來,依然是那麼神采飛揚,雖然他是個並不善於言談的清臒長者,對於來拜訪他的後生,卻侃侃而談,表現出對菊花石雕刻藝術的童貞般的熱愛。1961年,戴老調到省工藝美術研究所,我於80年代中也調到長沙一所大學,因為是瀏陽老鄉,還曾去他在長沙的住地看望過老人。我總覺得,一位畢生致力於某種自己熱愛的事業的人尤其是藝術事業的人是不老的,總是充滿活力的,戴清升大師就是這樣一位老者。瀏陽菊花石工藝美術的發展,瀏陽作為菊花石之鄉的名聞於世,與他的畢生努力是分不開的。戴老以98歲高齡辭世,但他的聲名與事業,他故鄉作為菊花石之鄉的傳之遐邇,並不會因為大師的去世而削減,戴清升的藝術與人品卻如同永遠的菊花石而留存人間世上,一樣的光輝一樣的永久!

改革開放的春天催發了瀏陽菊花石藝術花朵的怒放,瀏陽作為菊花石之鄉,也就更加顯出了璀璨的光輝來了。在菊花石的產地永和,在瀏陽市的才常路金沙路甚至譚嗣同故居旁,一家家菊花石雕店諸如“全球一”,“石頭記”,“傲霜閣”,“奇石廬”,“精石齋”等等,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一個個技藝精湛的石雕藝人比如陳繼武等等年輕的石雕大師,在繼承了戴清升先生菊花石雕藝術的基礎上,更加創新發展了菊花石之鄉的藝術。現在,當你走在瀏陽城鄉,猛然看到那些冰清玉潔晶瑩剔透的菊花石作品時,怎能不為瀏陽這片神奇的土地而感動呢?這是怎樣一種奇特怎樣一種奇觀啊!那實在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一種感動,隻有瀏陽這片奇特之鄉才獨有的輝煌呢!

與讚譽瀏陽菊花石的那首詞作同體的詞,王先生還寫了另外許多首,均是讚歎瀏陽的諸多土特產物的,我們不妨引述幾首,即可見瀏陽作為土特產品之鄉的豐富了:

瀏陽好,細葛世無雙。梭擲藕絲蟬展翼,衣裁雪色指生涼。國士著文章。

瀏陽好,豆豉遠飄香。調味品超龍鳳醬,和羹鮮擬蟹蝦湯。入口齒留香。

瀏陽好,茴餅脆香甜。隔紙可療三日餓,飛觴喜嚼一盤圓。曾當賞金懸。

瀏陽好,竹席夏生涼。色漾寒波消暑氣,光搖夜月落秋霜。無夢入黃粱。

瀏陽好,麻菌味真鮮。使共海鮮冬日筍,同張朱閣壽時筵,隔座也流涎。

瀏陽好,柑橘壓枝頭。玉樹經霜千顆蜜,金輝耀眼一林秋。笑蕩載珠舟。

瀏陽好,樹柿晚秋紅。遠客乍看疑火炬,頑童爭說掛燈籠;笑倒白頭翁。

瀏陽好,盛產黑山羊。品味竟同熊掌美,張筵更比鱉裙強,食客遠來嚐。

王先生的那些詞作,極其形象地描繪了瀏陽聞名遐邇的眾多土特產品的特色和為人喜愛的情景。讀著王先生的詞,便使我想起瀏陽,想起瀏陽的土產特產,於是眼角生光、口角生香、心角生情,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時節,看到了老瀏陽城鄉的琳琅滿目的土產特產。

少年時,夏熱時候,我確實穿過薄如蟬翼的夏布上衣。那是一種由山上的葛藤經過細致工藝製作的布料,盡管不如現在的許多化工製品那樣油滑潤膩,外表上看似乎粗糙,色彩也不如現在的許多化工衣料光鮮,但那卻是地地道道的綠色產品。我總想,勤勞的瀏陽人真是聰明,他們種植苧麻加上遍山滿野的無人問津的樹藤野葛,製成了蟬翼般輕薄透亮涼爽無比的衣料,真正是“衣裁雪色指生涼”!那種夏布作成的衣服,在炎熱的夏日裏,穿著確實是涼爽異常。譚嗣同在他的《瀏陽麻利述》中說瀏陽夏布“絕精者……匹四丈八尺,可為二衫,一衫之重裁三兩餘……又聞有更精者,一衫重止二兩。”所以說薄如蟬翼,為各國人士所喜愛,因此成為了瀏陽商業對外競爭的利物。譚嗣同《瀏陽麻利述》中就有“自吾瀏陽以麻布戰天下商務,未嚐遇敵”之語,可見瀏陽夏布在商界的地位了,根據有關資料記載,夏布誕生於明代,至清朝及民國近代尤其發展,不僅暢銷於國內的武漢上海華北等地,而且遠銷荷蘭,日本,朝鮮及南洋各地。據海關資料記載,光1912年夏布輸出朝鮮就有一萬餘擔,值銀958萬兩。1929年瀏陽夏布參加中華百貨展覽會得以榮獲特等獎。過去生產夏布如同生產編爆煙花一樣,均為鄉下農家的一大副業,其製作工藝並不十分複雜,苧麻的種植和細葛的采摘,乃至績麻等等前期工序,均可由散居農戶進行,這稱為糙生階段,然後集中到作坊裏進行漂白,染色等工序。而漂白一序則是極為重要的一道工序。其所以製作輕薄精良,重要的就在漂白。我曾經在瀏陽河上看過滿河石頭石坎上漂曬的夏布,在清亮的河水映襯下,白如霜雪的布料,恰似白雲一般飄落河床,十分美麗;在普跡的“八月會”上,我又看到過大宗的夏布交易,因為曆來普跡“八月會”就是交易夏布的集散之處,那種壯觀,至今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現在,隨著科學的發達,夏布的生產又加進了棉花的混紡,在大量化纖產品泛濫之時,瀏陽夏布這種純天然的綠色產品,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青睞了,因此,作為瀏陽的傳統土特產品,也就越來越得到了重視,特別是瀏陽高坪鄉境內,迅速發展了夏布的6大生產廠家,僅2005年就產8萬匹,創造產值1200萬元。在人們越來越尊尚綠色的傳統的土特產品的今天,我想瀏陽的夏布必然會有一個更大的發展機遇的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在長沙,隻要提起瀏陽茴餅,人們就要為其甜脆清香讚之不輟的。讀著王先生的詞,我就禁不住要想起老瀏陽朝陽街上的一個與長沙“九如齋”齊名的食品店“采芳齋”來。少年時,我們那些做孩子的,每每經過琳琅滿目的“采芳齋”門口時,就要被那裏金燦燦黃澄澄的大茴餅吸引駐足垂涎三尺!瀏陽茴餅,那是多麼令大人孩子鍾愛的南食!在湖南,無論省城還是邊陲城鎮,瀏陽茴餅都是櫃頭的搶手貨,可以說名噪三湘了。王先生的詞作裏蘊涵了一個十分有趣的故事,說是湖南著名的革命者工人領袖郭亮被軍閥趙恒惕出告示懸重金追捕時,郭亮竟然趁夜在趙恒惕的懸賞告示上大書:“能活捉偽省長趙恒惕者,賞瀏陽茴餅一個!”在瀏陽,傳說黨的第一任瀏陽縣委書記潘心源也有過如同郭亮的類似逸事。這種以瀏陽茴餅回敬反動派的幽默,也從另一方麵印證了瀏陽茴餅的聲名。其實,比瀏陽茴餅更加好吃更加為人喜愛的還要數茴餅的另一分支產品———文家市油餅,那種比茴餅要小但味道更甜更香的茶油浸潤的油餅簡直是瀏陽一絕!據《文家市鎮誌》記載:域內油餅的興起,始於清雍正年間。這是一種稍後於茴餅的南食,我們今天幾乎可以肯定地推測,文家市油餅是從明代開始製作的瀏陽茴餅改進發展起來的。起初這種餅子叫做“二八酥”。傳說乾隆皇帝遊江南時從江西萬載微服私訪到了文家市,品嚐到了“二八酥”,十分讚賞,於是向老板要來文房四寶題寫了“朱門兩扇八字開,吾欲長請上膳台”。這是個難解的啞謎,不僅老板不能解釋,便是當地的文人學士也不能明白。顯然,字麵上暗含著“二八酥”表示了想長吃這“二八酥”的心願,從所題筆跡來看,此人非比尋常,但誰能猜透呢?後來此事傳開,由縣到州從州到府,經官方確定才知是乾隆皇帝的題字,一時“二八酥”名聲大震,被列為了“貢品”。到了光緒年間,文家市作餅的人家去江西請來了一位綽號“齋公”的劉姓師傅帶著李姓徒弟,通過不斷創新工藝,利用文家市山上盛產的小籽茶油浸泡,吸飽油脂直到浮上油麵之後才取出晾幹,色,香,味遠遠勝過原有的“二八酥”也有別於大個的瀏陽茴餅,就改稱為“油餅”了。其實,文家市油餅集中了文家市人的智慧,其製作有一套祖傳的嚴格配方,材料須用特級麵粉,廣西蓮花牌白砂糖,加上文家市本地的小籽茶油,和料必須全部熬熟冷卻不能摻水,再配以八角,茴香,桂枝,芝麻,香料和麥芽糖等等,陷心選用最好的金橘花,芝麻仁,花生仁等,成餅後再貼進用陶瓷板特製的高爐裏烘烤,取出後浸泡在茶油裏。所以,文家市油餅比瀏陽茴餅更香更脆更甜更爽,油而不膩,回味無窮。我們怎能不佩服聰明的勤勞的瀏陽人,創造了這麼好的食品呢!

在我這個小民百姓的家常食譜裏,是絕對少不了瀏陽豆豉的。瀏陽豆豉堪稱天下一絕!那種撲鼻爽口沁人心肺的濃香,總能給我飯後留下長久的餘味。在家常的菜肴中隻要添上幾粒黑油油的豆豉,那些平淡的菜蔬就沾上了特別的香味,令人回味無窮。如果是蒸煮瀏陽鄉下的土豬土雞鵝鴨或瀏陽河裏的魚蝦,特別是家製的蠟肉火焙魚,放上豆豉辣椒,那簡直是皇上也吃不到的美味。所以,據傳清鹹豐皇帝在品嚐了瀏陽豆豉蒸製的菜肴後讚歎清香可口頗覺鮮美,因而皇帝老兒一高興,就給貢進的豆豉取名“一品香”,由此瀏陽豆豉就名聞天下了!瀏陽豆豉如此美妙,是有一套特別講究的製作工藝的,一般說,瀏陽豆豉從取料開始就十分注意,必須是江西出產的一種“泥豆”加上一種小黑豆,洗淨後倒入大木甑裏蒸至半熟,在倒入缸內浸泡30分鍾再予複蒸將豆子蒸熟,攤涼後進入黴房發酵,一般要經過三至七天長出黃色曲黴後再進行洗黴,在經過進入“水圍子”(大竹盤),過桶(大木桶)後,再行出曬,於是鮮美香嫩的黑油油豆豉就可食用了。這樣說起來似乎製作容易,其實不然,豆豉製作四方都有,為什麼瀏陽豆豉如此令人喜愛如此可口清香呢?其中奧妙其實很難說得清楚,皆因瀏陽豆豉的製作技術性很強,一般都是祖傳而不傳外人的,須經10餘道工序,火候,溫度,時間,及至天氣變化的掌握都是十分講究的,特別是進黴房發酵的溫度掌握和洗黴兩道工序,那是非常難以掌握的技術活兒。瀏陽豆豉遠近飄香,究竟始於何時呢?一直也沒有定論,有人根據《前漢書?食貨誌》“長安樊少翁賣豉,號豉翁是也”一句認為,瀏陽豆豉該起源於前秦,光憑這麼一句似乎不能說明長安所賣之豆豉就是瀏陽出產的豆豉,但據馬王堆漢墓出土的豆豉薑裏的豆豉則與瀏陽豆豉頗為相似,長沙王的丞相府與瀏陽近在咫尺,或許那時就有了與如今相同的豆豉也未可知了,這樣說來,瀏陽豆豉恐怕有了2000餘年的曆史了!不過根據曆史比較確切的記載,瀏陽豆豉是“明初由江西人賓梅傳入,沿至清道光年間,經縣人舒金美潛心研製”(1994年《瀏陽文史》第11輯彭希賢文)這種說法似乎比較接近曆史,但不管瀏陽豆豉起源於何時,作為一種享譽四海的土特產品,重要的是它帶給人們的實惠。在瀏陽城鄉,過去有所謂“無豉不成店”的說法。明清間,在瀏陽最為有名的豆豉作坊豆豉店鋪要數“楊福和”與“一品香”了。民間還流傳一句俚語“鞭爆響,豆豉香,一對兒女走四方”,可見以前豆豉是與鞭爆齊名聞之四方的瀏陽“一對兒女”。在經曆了曆史的興衰滄桑之後,特別是抗日戰爭之後,瀏陽的豆豉生產才得以恢複。現在,我們雖然看不到曾經興盛一時的“楊福和”了,但經過“一品香”傳人的努力,“一品香”的豆豉又遠近飄香了,改革開放以後,又有“太平橋”豆豉等名品享譽城鄉巷陌了。

王先生的詞作裏提到柑橘,秋柿等水果產品,確實如其所言,是“玉樹經霜千顆蜜,金輝耀眼一林秋”“遠客乍看疑火炬,頑童爭說掛燈籠”。瀏陽山丘起伏,土地肥沃,氣候濕潤,是最適合水果生長的地方了。孩提時候,一到秋天,我們常常爬上遠近的山丘,漫山遍野的紅葉掩藏下的野果,如毛栗板栗,橘子柿子,獼猴桃野梨子,金纓子棘爪梨,……總是讓我們滿載而歸。但那些果實,不過是野生的,零散的,並不能形成大的產業。改革開放以後,瀏陽市政府對農業產業結構的調整,使得這一片神奇的土地成了水果之鄉了!我曾經在被稱為柑橘之鄉的常德石門縣看到過那種一望無際的柑橘林子,如同紅色燈籠一般懸掛在枝頭的金色的柑橘,紅彤彤油嫩嫩令人垂涎欲滴;我也曾在山東半島上慨歎過那些懸掛於望無邊際的蘋果林梨樹林裏的紅翠相擁的果實,瀏陽雖然沒有那些盛產這些水果的平原平地,但在起伏的山丘邊,在錯落的園子裏,在高低相雜的枝頭上,同樣有著成片成陣的柑橘林,柿子林,特別是瀏陽出產的小小的圓潤的金橘子,更是以其味美個大價廉而為遠近商家所青睞。這些年,在大圍山裏,果農們又培育出一種黃澄澄甜潤潤個頭大的大圍山本地土梨,已經成了暢銷省內境外的優良品種了,吃著那種大圍山出產的甜梨,我覺得一點也不比北方一些著名的品種差,其甜脆其營養價值甚至要超過北方的梨子。而在大圍山裏,那些過去藏匿於大山裏的板栗尖栗,更是以其成片成堆的種植走出了深山老林。瀏陽,在改革開放的春風中,竟又成就了她作為南方水果之鄉的聲名了!

瀏陽啊,你的土地上究竟有著多少一鳴驚人的土產特產呢?!那來自大圍山裏的涼席,那出自農家屋角的麻菌,那晾曬於田頭院角的各種各樣的素食菜,那從高寒山丘裏種出的一季稻沒有汙染的綠色穀子,那於瀏陽河裏撈起又經過勤勞的鄉下人焙烤過的幹爽爽香噴噴的火焙魚,……哪一樣不是聞名遐邇呢!現在,人們從省城從外省各地甚至從國外,許多車輛許多慕名而來的客商遊人,到了瀏陽,都會要走進梅花一二三街的土特產彙聚地,走進仿古的土特產步行街,大車小車大包小包地將這些可口的誘人的產品帶回去,在他們的生活裏,品嚐著咀嚼著瀏陽帶給他們的美味,傳誦著瀏陽富足與美麗呢!

如果你能隨著九曲十八灣的蜿蜒瀏陽河而下,如今你會驚奇地發現沿河兩岸,高低錯落著萬千花木,青蔥的枝幹,翠綠的葉片,姹紫嫣紅的花朵,在白雲藍天青山碧水映襯之下,就是一個色彩斑斕千姿百態的世界,這是顯名於世的瀏陽河百裏花木走廊,一個令世人無比驚歎的花木世界!

瀏陽,是名副其實的“花木之鄉”!也許,正是這綿延百十裏的色彩繽紛的花木世界,才更加成就了瀏陽城鄉的多彩多姿,才更加顯示了瀏陽的美麗繁華,才更加令世人對瀏陽這部經典的百讀不厭吧!

2007年9月的一天,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我和著名作家張揚先生夫婦和詩人周子龍先生,應瀏陽花木發源地柏嘉鄉政府的邀請,在瀏陽文化交流中心青年女作家丁純藍女士的帶領下,前往西鄉的柏嘉鎮參觀訪問,一路沿河驅車,看到兩岸綿延不斷的花木,仿佛置身於花彩的海子,那是一種怎樣賞心悅目的享受啊!

盡管我在多年以前就聽說了柏嘉全鄉以種栽花木聞名全省乃至全國,也曾多次想去那裏參觀那遍野遍山的花木,享受一下那空氣中回蕩的花木的清香,但總是被俗事耽擱未能成行,今日終於得此機會,我們在柏嘉鎮受到了熱情接待,隨著鎮上的劉書記走訪了幾個示範的花木園子。管窺偵豹,雖然我們隻看到了花海一角,但已經被花木之香浸潤被花木之美醉倒!沿著柏嘉鄉寬敞的花木大道徜徉,我們在蒼碧翠綠與嫣紅姹紫中不辨東南西北,隻緣身沐浴花彩之中,心肺浸潤在濃香霧裏。大道旁,一塊塊園林標牌文靜地優雅地驕傲地矗立著,顯示了一個個園子的魅力,這些園子的名字頗富詩意,什麼長瀏園,鬆藝園,蘭竹園,兄弟園,萬鬆園,新綠園,長嶺園,新嶽園,慶品園,謝家莊……,等等等等,園園相接,木木相連,連成了一個無與倫比的花湖一條條彩花飛濺的花河,在藍天白雲下熠熠生光!

我們走進幾個就近的園子,看到的是,羅漢鬆的遒勁,金葉女貞的清純,廣玉蘭的潔雅,紅桎木的殷紅,龍柏的高聳,墨鬆的濃鬱,國槐楊梅銀杏等古樁的挺拔;隨著一陣清風徐來,飄散的是八月桂的濃香,仿佛才出桶的鄉間穀酒,那種熏人即醉的馥鬱使我們飄飄欲仙,似乎還有香樟樹暗地裏透浸的清香,頑強地與濃鬱的桂花爭寵。我想象著春天百花香陣的招蜂引蝶,夏天鬱鬱蔥蔥林木間的燕舞鶯飛,冬天鬆竹梅柏上的傲雪淩霜……如今,在這個清朗的秋天裏,這一花海林洋的世界,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蕩漾著色彩與濃香,我們走進的仿佛不是一個栽種花木的鄉村,而是跌入了一座藝術的殿堂。似乎那些園子裏一叢叢花草一片片灌木一株株造型各異的花樹盆景,已使得柏嘉這個瀏陽最西邊的鄉鎮成了一方碩大的盆景,在陽光照耀之下,顯耀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輝煌。在這個碩大的盆景中,顯示的是柏嘉人乃至瀏陽人的進取精神智慧力量;在這一片蒼碧翠綠姹紫嫣紅世上所有色彩彙聚的土地上,曆史與文化毓鍾靈俊秀於一地,又由此生發開去,輻射開去,流傳開去,把整個瀏陽裝扮成了一個色彩繽紛的花木之鄉!但曆史的煙雲可以作證,沒有柏嘉人及至整個瀏陽人的智慧凝聚,也許瀏陽就不會有這樣繽紛的色彩,或者就隻有窮山惡水!然而,正是這種頑強的創造創新精神,才成就了瀏陽的花木經典。

劉書記說,最初瀏陽柏嘉的花木緣起在於一位留學日本的本地園藝學者,也緣起於一個那時稱為鈴泗大隊現在該叫鈴泗村的柏嘉鄉村落。那位柏嘉花木種植的最初發起者陳熹先生是柏嘉本地人,早在上個世紀初,陳熹先生就從北京農業大學園藝係畢業。二十世紀初的大學畢業生大都抱著一顆報效祖國的赤誠之心,陳熹先生也一樣,帶著這種良好的願望,涉海遠赴東贏,在留學期間,一顆蜜橘卻使他改變了為祖國報效的方式。在日本,有一次他吃到一顆橘子,覺得不僅個大皮薄顏色鮮美而且味道甜美竟然無核,原來這種橘子本自產於我國溫州,隻是日本人加以改良之後便絕然不同了,他被深深震動,1925年他留學回國時與一同學偷偷地帶回五株這樣的蜜橘樹苗,將其栽種在自己家鄉的這塊土地上,他想讓鄉人吃到這種無核蜜橘,沒承想這成了他人生的一個轉折,使他日後就生活在家鄉這塊熱土上,成就了柏嘉以後的園藝事業!盡管回國不久陳熹先生做了廣雅學校的校長,還與人合資在學校所在地長沙絲茅衝附近辦起了開源苗木公司,建起了全省第一個花木苗圃,繁殖溫州蜜橘和桃梨等果物品種,教人嫁接改良。盡管後來他還做過一段南嶽林懇局長,但先生不滿官場黑暗,便辭職回鄉,在普跡附近的金江段老金江書院原址上重創金江學校又同時在自己老家鈴泗洲上開辦了金濂小農場,陳先生將洲上種植的果木花苗贈送給鄉親們並教他們如何種植,從此開始了柏嘉鄉鈴泗村的花木種植並逐步發展起來了。到1949年止,陳先生的著名花木良種達到了50多種了,他經辦或支援他人辦的花木農場亦有20多處。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鈴泗的花木漸漸地向周邊輻射,致富的花木種植為柏嘉鄉人贏得了前所未有的好處。於是不僅是柏嘉全鄉,乃至周邊的長沙株州湘潭鄉鎮都紛紛仿效起來,更別說瀏陽的各處特別是沿瀏陽河各個鄉鎮了。改革開放以後,在黨的富民政策指引下,在市委政府及至省委省政府的鼓勵扶持之下,瀏陽河百裏花木走廊便形成相當的規模了!可以說,陳熹先生和鈴泗洲上的村民們,在構成柏嘉乃至瀏陽全縣的花木事業的曆程中,是功不可沒的。

自然,在陳先生的帶動之下,柏嘉人乃至其他地方的瀏陽人在先輩創業的基礎上充分發揮了他們的聰明才智,湧現了許多花木大師。在柏嘉,我們就可以舉出一長串花木園藝名人來:陳慶和,陳自選,陳德生,楊金華等等這些當時陳熹先生的徒弟,均是花木園藝的大師級人物了,更別說許多後起之秀如謝學桓等等了!但以柏嘉農民為代表的花木種植者所走過的並不是一條平坦得象花木一樣美麗輕鬆的路,且不說最初種植些果樹招來的是一頂“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帽子,那是要偷偷在屋後牆邊栽種且必須隨時謹防要被割去的“資本主義尾巴”;便是大自然突發的氣候“脾氣”,也是花木之鄉農民們最為頭疼的攔路之虎了!1991年,一場席卷湖南的低溫寒冷凍害,就幾乎毀滅了柏嘉果農們嘔心瀝血的成果。夾雜著冰雪霰凍淫威的寒潮襲擊了柏嘉鈴泗的橘樹和其他果樹,以至全數凍壞。但柏嘉人沒有氣泄,當他們看到百花洲上的花草時,眼前豁然一亮,他們看到了陳熹先生種植的花木果樹卻依然青蔥濃鬱,於是種植起花木來。早在70年代,陳慶和就在百花洲上用沒有凍壞的綠化樹造出獅象馬牛之類,竟然得到了長沙一些單位的青睞,一棵造型獨特的樹木竟能賣出幾千元來,這使柏嘉人重新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花木的許多潛在價值,於是競相仿效,慢慢地,柏嘉花木的品種從相對單一簡陋到發展得越來越多。當初,那位70年代從長沙烈士公園回到柏嘉的陳如禮,也在自家屋前屋後偷偷地種植了一些苗木賣出,雖然被抓了“資本主義尾巴”遊街批鬥,但陳如禮熱愛花木種植事業,竟辦起了茂林林場。隨著80年代政策的寬鬆,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步伐,更多的人加入到花木種植的行列裏來了。現在,柏嘉的花木種植,不僅家家戶戶都是花木園庭了,而且實現了產供銷一條龍,也帶動了周邊的農戶,輻射到全縣各地,以柏嘉為龍頭,形成了一條沿瀏陽河的百裏花木走廊!

現在,瀏陽的花木品種已經達到了1200多種,有人編了一首順口溜說到瀏陽的花木,叫做:“杜鵑紫荊白蘭花,杜仲火辣福建茶;迎春合歡爬牆虎,木香瑞蓮夾枇杷;杜仲紫薇六月雪,杜英棕竹和劍麻;含笑玉蘭與蘆薈,蘇鐵辛夷梔子花;葡萄蚊母含羞草,珊瑚鵝掌又馬褂;構骨米蘭伴月季,蘭草橡皮菊櫻花;……”現在,光是柏嘉這個花木的原產基地,就有3萬餘畝花木,全國29個省市自治區的商家都來柏嘉選購花木,在全國許多地方,瀏陽的花木象其花炮一樣,建立了眾多銷售基地,“瀏陽花木”尤其是“柏嘉花木”已經是全國叫得響亮的一個品牌了!

瀏陽的花木,自然得到了黨和政府領導的扶持與鼓勵,上至國家領導人,中及省委書記,下連市鎮各界,經常來到瀏陽的花木基地視察調研,在改革開放政策的春風中,瀏陽以柏嘉為龍頭的花木走廊真正建設起來了。1997年,柏嘉就組建了“百佳花卉苗木公司”,在長沙紅星大市場設立營銷窗口推出柏嘉花木;1999年又組建了花木大市場,這是柏嘉集產品交易,信息交流,技術培訓和旅遊觀光為一體的花木批發市場;在同年的昆明世博會上,瀏陽柏嘉的羅漢鬆,榆樹,藍天竹分別獲得金,銀,銅獎。自1999年以來,柏嘉相繼被授予“全國花卉生產基地”“中國花木之鄉”“全國造林綠化百佳鄉鎮”等稱號,到2004年,在柏嘉花農周開明的帶領下,柏嘉人又組建了“湖南瀏陽河花木有限公司”,走上了“公司加基地加農戶”的股份製合作,規模化生產,集團化運作的新路子,使得一條更加波瀾壯闊的花木產業鏈隨著沿瀏陽河百裏花木走廊的形成而發展起來了!

聽著鎮上劉書記向我們介紹的這些,我們真是興奮不已。而我們眼見不虛的是,花木生產給柏嘉花農們帶來的是如同城裏公園一樣的庭院,家家戶戶的小院別墅,全鄉70餘台高級轎車,以及許多人家的上億元的家產,即使是最不濟的人家,劉書記說也有百餘萬的存款,好的政策帶給農民的是無窮的富裕,社會主義給瀏陽花農的恐怕是天仙也羨慕的生活吧!

我們又走進了趙漢先先生的“湖南柏加建築園林有限公司”的示範庭院,在這裏我們看到那也許城市裏公園中也不能領略到的許多珍貴的花木,光是水池邊那棵羅漢鬆,據說就值一百來萬,公司的工作人員熱情接待了我們,我們坐在趙先生公司別墅的柔軟沙發上,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名片,上麵印著趙漢先先生的許多頭銜:“園林綠化高級工程師”“花木精品園園主”“園林綠化項目經理“,反麵印著他的業務範圍:花卉苗木,盆花樁景,園林規劃設計,庭院綠化施工,園林建築亭廊,花壇假山雕塑,優良品種果苗,代培各類苗木。當然,象這樣的名片,象這樣富裕的庭院,象這樣能以勝任各種園林花木工程的新型農民的名片,在這個花木龍頭鄉鎮裏,還有很多很多,我很想與這位“花木精品園園主”交談一番,了解了解他們的一切,但工作人員告訴我,不巧得很,趙總太忙了,剛剛參加完長沙市的政協會議回來又趕到長沙去了,因為今天是星期六,他得去長沙接在師大附中讀書的女兒回來過周末,順便還要談一筆業務呢。

麵對著別墅門外的萬千花木,我不禁感慨萬分!我的大半生在瀏陽度過,也曾下放在大圍山裏進行過極為艱苦的勞動,對農民曾經遭受的苦難,我真是太熟悉了感觸也太深了!而現在,我已經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瀏陽,看到了全新的農民生活,看到了我的祖國象這個花木之鄉一樣地似錦的前程,我對同樣在大圍山裏度過幾年知青生活也遭受過苦難的作家張揚說:“瀏陽成為這樣一個多姿多彩之鄉,恐怕那時我們在大圍山裏是無法想象的吧!”

瀏陽,不僅是一個物質文明豐盈的地域,又是一個名聞遐邇的“文化之鄉”。9她是中華詩詞學會授牌的“詩詞之鄉”,又是中國楹聯學會授牌的“楹聯文化城市”詩詞文化的輝煌,也造就了瀏陽的許多文明經典!

有人說:憤怒出詩人,苦難出詩人。我還以為,好山秀水也出詩人。瀏陽的山,瀏陽的水,瀏陽的風土人情,無論自然的還是人文的景色,早已把瀏陽培育成詩人留連之鄉,詩人輩出之鄉,詩詞遍地之鄉。詩聖杜甫,曾在安史之亂得平以後,十分興奮,高吟出“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若狂。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但他出了四川,卻在雲夢澤中潦倒,在洞庭湖裏漂泊,最後沿湘江而上,貧窮窘迫中來到了瀏陽,山深水險的瀏陽不能留下詩人的腳步,隻留下了他深情吟頌瀏陽河上“雙楓浦”的華章。這也許是記載瀏陽作為詩詞之鄉的開始吧。元代的瀏陽籍大學者大文豪歐陽圭齋,也曾寫下過許多讚頌瀏陽山水的好詩章,一直留傳至今。

瀏陽的人文開發可能最早來源於詩詞的發展,或者正如孔老夫子所說的,“不學詩無以言”,“詩可以群,可以興,可以怨”。詩歌,往往可以喚起人文關懷,可以推動風氣純化,最重要的,恐怕還是表達著人們的喜怒哀樂,誌趣理念,甚至如同山火,燃燒出憤怒吧。比如維新誌士譚嗣同的詩,就表現出種種難能的激情來,更何況在長期的革命鬥爭中,詩有時還是一把利器,可以擲向敵人的頭顱!

2003年,我從北方回瀏陽探親,驚奇地發現車水馬龍的圭齋路旁,瀏陽一中的對麵,新辟了一個袖珍的圭齋公園,而公園裏,除了矗立著歐陽圭齋的塑像之外,正中醒然傲立著一座漢白玉碑,上麵有中華詩詞學會會長孫軼青題寫的遒勁碑題:“詩詞之鄉”。原來,就在不久前,因了瀏陽的詩詞創作,在瀏陽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中的不俗業績,中華詩詞學會在小小的瀏陽召開了全國工作會議,授予瀏陽“詩詞之鄉”的稱號,並立碑以示褒揚。我這才知道:瀏陽早在10多年前,由嶽麓詩社社員宋賽雲等幾位先生發起,在瀏陽本土成立了“淮川詩社”。境內又有淮川河水發源於道吾山裏,瀏陽古有淮川之名。這個響當當的詩社從得名時起,便在湖南乃至全國,享有了盛名,黎兌卿,王慕蘭,王巨農,羅傳學,宋賽雲,劉家定,張亮愷,賴明漢,廖能新等等一批著名詩人詞家,在全國性乃至世界華人的詩詞大賽中屢屢獲獎。他們發行了詩社自己主辦的《淮川詩詞》達20期之多,出版了一大批個人詩詞作品選集。小小瀏陽因其詩詞數量和質量,因其由58人發展到280多人的詩人隊伍而名聞遐邇,聲動神州,側入世界華人詩界!以其強勁的影響力,顯示了瀏陽作為“詩詞之鄉”的名副其實,令世人刮目!

在全國首屆中華詩詞大賽中,瀏陽詩人王巨農竟然奪得其一等獎的第一名!這是一次非同尋常的高規格詩詞大賽,全國寫古體詩詞的老中青詩人以數萬計,用“汗牛充棟”一詞形容或許不為高雅的詩人們認同,似乎有些貶義?但從這麼多詩人中脫蛹而出則何其簡單!沒有出過“狀元”的瀏陽終於出了個“詩詞狀元”!這不僅是王老先生的個人榮譽,也極強勁地顯示了瀏陽詩詞的創作實力。王老先生的這首得獎詩作題為《壬申春日觀北海九龍壁有作》,他如是吟道:

久執思高舉,同懷捧日心。

曾教鱗爪露,終乏水雲深。

天鼓撾南國,春旗蕩鄧林。

者番堪破壁,昂首上千尋。

這首詩,以小平同誌《南巡講話》為主題,不直言其事,卻以北海九龍壁之龍暗喻,寓意深遠。鄧公講話如同“天鼓”,在南國震響,使無窮春意遍布神州。作者采用誇父追日擲杖而化為“鄧林”的典故,恰切得不能再恰切了。鄧林即桃林,桃林鮮花盛開,如同“春旗”飄蕩。這首詩看似寫北海九龍壁上之龍,實在是暗喻鄧公複出之偉績,也表達出如龍騰躍的中華民族破壁而“上千尋”的改革開放步武。比興之切,含寓之深,影響之大,確實是無有比擬者,難怪要從數十百萬稿件中奪得頭籌。老詩人王巨農是瀏陽詩人的傑出代表,是瀏陽作為“詩詞之鄉”的功臣賢達。他由此而成為了各種詩詞大賽的得獎專業戶,而且幾乎都是一等獎或第一第二名!

我與王巨龍先生相交於八十年代,但他作為我的老師應該起始於六十年代,他當時是縣教育局的語文教研員,聽他上教學輔導課,簡直就是藝術享受。先生出身貧苦,僅僅高小畢業,作過學徒,幹過零工,在艱難困苦中自學成才。由家鄉焦溪小學的代課教員做到縣教研室的教研員,劇團編劇。師生知交,雖淡如水卻情膩如油。及至深交,他已為著名劇作家,我則正學寫小說。兩人文字之交更加親密。那時先生居住郊外荷花鄉,在竹籬茅舍碧樹紅花中沉浸於藝術形象的塑造。我曾多次到過他郊野的房舍,他為我的小說校對清樣,我則欣賞他的得意劇作。他自稱“種芋頭的農民”,筆名就叫“芋農”,他當時對我說:以後我如能把寫的一些詩詞出版,就叫做《煨芋頭集》,我的詩詞是象芋頭一樣慢慢地苦苦地煨出來的呀!說時哈哈大笑。去年他的詩詞選集《煨芋集》正式出版了。為這段交往,我還寫過一首打油詩《讀〈煨芋集〉兼呈王巨農前輩》,曰:

曾在瀏城結忘年,殷勤改稿仗師賢。

淮山耗去青春血,瀏郡吟成錦繡篇。

煨得芋金留赤縣,韻成碑巨立淮川。

東籬歆慕淵明誌,共看南山笑粲然。

王巨農先生當然是“詩詞之鄉”裏的“首富”,這個“富”字自然不是指擁有“孔方”兄之富,而是指其學富五車詩作豐富之“富”了。王先生寫詩,也帶動了瀏陽一大批人以古老的形式寫出現代的強音,形成了一個詩詞之鄉,這是時代賦予的特例。我記得王先生曾特別向我介紹過瀏陽的女詩人黎兌卿,向我講了黎女士與其丈夫的傳奇故事彌篤愛情:當時也該六十多快奔七十的黎女士曾是大家閨秀。黎家大屋是瀏陽城裏的聚族而居的深宅大院,黎女士出身此地,自幼受詩詞熏陶,不僅人長得美麗,而且其詩作名聞遐邇,也為當時駐守此地的一位青年軍官所傾倒。據說這位身為旅長的年輕軍官愛上了黎家才女,意欲娶之為妻,但才女豈能屈就無才無識者?於是年輕軍官也學起詩詞來。兩人詩來詞往,終於結成連理,成就了一段詩詞愛情佳話。但是好景不長,身為國民黨軍官的夫婿在解放後起義了,卻被發配到了新疆。於是,年輕夫妻經過了20年的苦苦想望與等待,情在來往的詩詞中愈隔彌堅,終於在夕陽中等來了雲天的美麗。我曾經在長沙電視台的專題報道片中看到過黎女士夫婦在夕陽燦爛中相伴瀏陽河的幸福畫麵,盡管人入老境,詩詞卻寫得極其精美。我以為黎女士的詩詞之作堪稱大家!這大概是情之所至吧!我曾以《黎氏才女》為名創作過一部中篇小說,寫的就是他們伉儷的事跡,也曾感動過我自己的!

瀏陽的詩人眾多,詩詞藝術日見完美,這與詩社社長、著名詩人羅傳學的身體力行領導有方是關係甚大的。羅先生曾經是瀏陽市教育局局長,是一個儒雅的學問深厚的長者,詩詞書法均稱方家。從崗位上退下來這麼些年,先生未休閑於鬥室,卻與宋賽雲王巨農等先生一起,把個淮川詩社辦得有聲有色,在瀏陽這塊文化底蘊十分深厚的土地上,豎起了全國第一座“詩詞之鄉”的大碑,在世人麵前,充分展示了瀏陽的人文特色和儒雅風情。2007年5月,瀏陽《淮川詩社》召開成立20周年大會,一時間古老而新巧的瀏陽成了詩人會萃的地方,從全國各地趕來的詩人們會聚瀏陽,祝賀《淮川詩社》20年來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所造成的巨大影響,詩詞之鄉的聲名因此更加遠播域外。我有幸參加了這次盛會,與數百位詩壇宿將歡聚一堂。從各方人士的報告和座談中,我才知道作為詩詞之鄉的瀏陽,其名聲確實不僅在三湘四水,而且在赤縣神州,更是於海外詩界。這些年,光是從下列數字的簡單記述中,我們就可以看到詩詞之鄉的名副其實了:1998年與2004年,瀏陽的淮川詩社就曾舉辦過紀念譚嗣同殉難100周年“嗣同杯”詩詞大賽和紀念譚嗣同誕辰140周年的詩詞大賽。並將其得獎作品和優秀作品編為了《改革先驅》和《中華亙古一瀏陽》兩部詩集中,在全國造成了非常的影響。2001年在市內又舉辦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八十周年的“南湖起航”詩詞大賽,2004年詩社與市委宣傳部市教育局舉辦“新苗杯”全市中小學學生詩詞大賽;這些年,詩社除編輯出版社刊《淮川詩詞》達20期發表作品10740首之外,還出版了全國性詩詞書刊11種,詩人們個人出版的詩集達23本之多!而在各種詩詞比賽中獲獎者層出不窮,除了被稱為詩詞獲獎“專業戶”的王巨農先生多次獲得大獎之外,還有羅傳學,宋賽雲,胡漢樸,張亮凱,陳恒安,呂平安,劉家定,劉浩然,廖能新,李光前等先生在各種比賽中獲獎。我們從這些簡單的數字敘述中不難看出詩詞之鄉瀏陽的藝術氛圍人文氛圍了,瀏陽真是個詩詞浸潤之鄉,詩詞歌賦的藝術觸角幾乎深入到每個角落。每年,當某個特殊的日子,比如某個重大的慶祝日,某個有著特別意義的紀念日,某個傳統的節日,瀏陽的《淮川詩社》都會組織詩人們集聚一堂,進行詩詞吟唱或紀念活動,這時,我們就可以看到那些銀發飄飄的老詩人們儒雅的吟唱,可以感受到他們心中勃勃的藝術激情,可以共鳴到他們對時代對青春的激越了。瀏陽其所以能被授予“詩詞之鄉”的稱號,也並不是隻有幾位銀發老者於茶餘飯後的消閑唱和打發餘剩時光發思古之幽情,而是,他們的詩和詞,是緊緊地貼近時代,深深地進入生活,熱情地謳歌改革開放的變化,唱出的是時代的強音,歌頌的是生活的美好,利用的是古老的形式,表現的卻是全新的內容。因此,瀏陽的詩人們又特別注意對後生的培養,從1993年起,《淮川詩社》進行了一個巨大的教育工程:即詩詞進校園的工程,讓中小學生接觸到傳統的詩詞藝術,不僅讀詩詞,而且寫詩詞,這種藝術陶冶,從少年起就在瀏陽人心中勃發了。

2007年,瀏陽又被中國楹聯學會授予了“楹聯文化城市”的稱號,成為了一個“楹聯之鄉”,這與“詩詞之鄉”的雅號相得益彰了,使瀏陽的文化品位又上了一個台階!7月,在瀏陽市政府的會議大廳裏,從北京,從兄弟省市,從省城長沙,一大批楹聯專家集聚一堂,為瀏陽獲得楹聯文化之鄉而舉行授牌典禮,我應瀏陽楹聯協會之邀參加這次盛會,我驚奇地看到,幾乎瀏陽市的所有市級領導都出席了這個儀式!會後吃飯時,我的一位朋友、省楹聯學會會長、中南大學教授、參與掛牌的佳賓餘德泉先生感慨地對我說:怪不得瀏陽在各個文化領域能以領先,原來市裏的領導是這樣重視文化建設重視精神文明的建設!或許,他的感歎正是一語中的,雙文明的建設業績,才使瀏陽成為一部經典,不僅是曆史的,也是現代的。即使如楹聯這樣的也許並不為很多人重視的藝術形式,在瀏陽也能顯示出粲然的光輝來!

聯語本來是詩詞對偶句的衍生品,在中國人的生活中,楹聯成了一項不可或缺的藝術形式。在瀏陽,楹聯竟成為一種相對獨立的藝術發展起來。這種屢見於亭台樓閣常見於家家門楣的對聯,使瀏陽獲得了獨有的聲譽!

的確,在瀏陽城鄉,無論旅遊景點,還是偏遠農家,我們都可以無一例外地看到楹聯顯現的藝術魅力。特別在鄉下,門楣對聯幾乎家家都有,別看是短短的兩行文字,表達的是居家者的誌趣愛惡。記得我第一次去嶽父家時,十分驚歎的是他家門楣上的對聯,大門上貼著嶽父遒勁的筆力:“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廳堂裏掛著“世間好事忠和孝,天下良謀讀與耕”,火爐房門也貼著“春風普渡,闔裏長紅”橫批則是“火問寒因”,我以為這橫批頗富詩意,耐人尋味;甚至連豬圈牛欄門也貼上了“六畜興旺,五穀豐登”!盡管這些對聯不過是些老套的東西,但這樣的農家小院裏,對聯實在是家家可見,也就在瀏陽農村造就了許多楹聯撰寫行家,更別說各處名勝古跡楹柱上那些融入詩畫意境的對聯了。在瀏陽,或許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彰顯出對聯文化的諸多魅力。楹聯專家們便利用這一古老形式,造起了瀏陽楹聯文化的一股不小的浪頭。而在這場看似並不起眼的文化普及中,易武興,趙建安等先生就適應時代的需求,把楹聯文化推廣得更加有聲有色了,以至使瀏陽得到了“楹聯文化之鄉”的聲名。

作為文化之鄉,瀏陽最具影響力的恐怕還要數其戲劇。

在瀏陽,我們大都很小就受到了戲劇的熏陶,這正是因為瀏陽是個遠近矚目的戲劇之鄉。記得讀中學一年級的時候,有次學校裏請了花鼓戲老藝人廖春山先生來表演,我們真被他鎮住了!那時,廖先生已經60多歲了,表演一個在晴和春日裏放風箏的女孩。那是一個戲劇歌舞小品,劇名就叫《放風箏》,隨著優美輕鬆的地方花鼓戲曲調子在學校禮堂大廳響起,一個身著古代短裝的小女孩就踏著音樂的輕鬆歡快節拍舞蹈上場,一邊以清亮的近乎童稚的聲音唱著:“春季裏,百花香,鳳英我來到了青草坪,青草坪裏放風箏,風箏放到了半空中,一線牽起了美姻緣……”,於是見他載歌載舞,上了山坡,追撲蝴蝶,輕放風箏,……那一招一式,極為嫻熟;那一步一跳,甚是輕盈;那一頻一笑,何其漂亮!表演者完全是一些手上的工夫,那些虛擬的手勢動作,卻又給人實實在在的感覺,仿佛他的確牽動著一根細線,高處是一個飄動的風箏,忽上忽下,如同蝴蝶般起伏;或左或右,恰似飛鳥般翻騰;又前又後,勝於遊魚般靈活!令你怎麼也不會想到台上的表演者竟然已早過花甲年近七十了!這是瀏陽戲劇歌舞第一次給我們的震撼,那種美感使我至今不能忘懷!表演完了,學校讓我代表少先隊給老人獻花,我跑上台去,將一束鮮花敬獻給老人,我才看到老人雖然塗脂抹粉的臉上原來皺紋密布!一個60多歲的老頭,能以將一個16歲鄉間少女演繹得惟妙惟肖,充滿青春活力,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其藝術功力是何等深厚?!我覺得,這種來自鄉間的藝術,實在是具有震動人心的力量的。這是一種來自民間的藝術的力量,難怪我的語文老師朱克先生那樣醉心於瀏陽的戲劇藝術!

我這一輩子也許永遠忘不了那位熱愛戲劇藝術的語文老師了!高大清臒的朱克先生是安徽人,早年畢業於上海的一所大學,做過駐外記者,當過電影演員,抗日時是隸屬於當時的國防部第三廳的某抗敵演劇隊的導演。或許是個人曆史比較複雜?解放後輾轉來到瀏陽做了一名中學教員。同學們如今相聚,往往要回憶起朱先生教課時近乎戲劇表演一般的快樂,我們崇拜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對瀏陽戲劇的貢獻。幾乎每個在瀏陽演出的劇團,都要請這位戲劇大師去參與導演,特別是省市的彙演比賽,請朱先生導演的戲劇總能得到大獎。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朱先生為省裏來的湘劇團導演的《王佐斷臂》,把王佐的愛國精神演繹得淋漓盡致,曾經感動了我們那一代人。我也曾在朱先生的影響和教導下,初中一年級起就開始創作小話劇。我寫過導過演過《不動腦筋的孩子》,《校園春色》等劇本,三年級時學校舉行文藝彙演,我在朱先生的指導下把高玉寶小說中的《半夜雞叫》改寫成一個話劇,還得到過創作演出獎呢!今天來回憶這些,確實是感到在瀏陽這個戲劇之鄉,我們很小就被一種戲劇藝術的氛圍包裹了。但我真正認識瀏陽作為戲劇之鄉的輝煌曆史,則是在認識潘信之先生之後,從潘先生那裏,我才知道,瀏陽的戲劇藝術曆史曾經有過怎樣的輝煌!

潘先生來自於具有悠久戲劇曆史的瀏陽西鄉。前麵我曾說到瀏陽有句俗語概括了瀏陽四鄉的特色,說是“東鄉出蠻絆,南鄉出煤炭,西鄉出小旦,北鄉出魚擔”,瀏陽的西鄉就是一個出小旦的“戲窩子”。潘先生告訴我,早在一百多年前,瀏陽以西鄉為最大市場的戲劇表演就盛行了。在瀏陽,湘戲、花鼓戲和皮影戲可以是說活躍於城鄉各地的三大戲劇。潘先生說,根據曆史記載,瀏陽的戲劇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距今也有900餘年了。我想,在元代,戲劇盛行的時候,南方與北方都出現過如湯顯祖,關漢卿,王實甫等等戲劇大師的,對於瀏陽這個移民之鄉這個南北文化融彙的特殊地域,它成為戲劇發展之地,是得天獨厚的。據潘先生考證,瀏陽最初最為活躍的是來自於江西的“弋陽腔”,這或許是個不爭的事實,因為前麵我們已經寫到,瀏陽是個移民之鄉,而大遷徙中來自江西的“老表”們又最多,他們把家鄉的“弋陽腔”帶過來了應該是必然的。這種“弋陽腔”與瀏陽當地的方言土語結合,又吸取皮黃等調門調式,逐步就發展為湘劇了,也幾就形成了“高(腔),低(牌子),昆(腔),亂(彈)”四種聲腔皆茂的全新戲劇了,成為湖南地方戲之首,這個形成時期,大約在清代的嘉慶年間吧。

湘戲在瀏陽形成與發展,與瀏陽又是寺廟之鄉是關係甚大的。因為,光是在老瀏陽古城,遍布於大街小巷的寺廟就有五六十座之多,更別說分布於鄉村各處的寺廟了,實在是不可勝數。寺廟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幾乎無一例外地逢年過節要舉行廟會寺慶,而這些熱鬧的廟會寺慶活動必然要延請戲班唱戲,因此每個寺廟都會砌搭戲台。那些純木結構的戲台雕欄畫棟飛簷鬥拱甚至金碧輝煌,戲台前的大坪往往可以容納成百上千人看戲,各種買賣吃食的攤擔,也就接踵而來。廟會成了城鄉空前熱鬧的地方,戲劇無疑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潘先生說起他家鄉棖衝的寺廟戲台來,一直掩飾不了那種沉醉的神態。確實,依據他的描述,一般的戲台離地大約兩米,台下既可擺放雜物甚至還可擺放攤擔。台上則是好幾扇屏風作為間隔,左右的上下場門大書“出將”“入相”,台分前後兩台,情態前台演出,後台化裝休息。前台兩則為文武場麵,樂池就是在那兩則。潘先生說,他家鄉棖衝大元地的三元宮戲台,至今還保持了舊時風貌:那建築氣勢非凡,門前四隻石獅子,依次排著三張圓拱門,門牆上一律彩色泥塑,栩栩如生。每當神佛七月生辰或春節期間,那裏就人頭竄動熱鬧非常,鄉下人就盡都沉醉在戲劇故事之中,享受著文化的大餐。

我曾經在瀏陽南鄉的金剛鎮工作生活八年,其實說“西鄉出小旦”也隻是一種概括性的話語。即使是出煤炭的南鄉,也是一個個“戲窩子”呢。金剛公社的所在地就是昔日的“福主廟”。聽那裏老人們介紹,早在清朝鹹豐年間,金剛頭那個地方就有給“三元福主”行香的廟會,許多戲班子或受邀或自動參與神佛活動,雖然那些班子往往隻有九個演員,卻生旦淨末醜行齊全,稱為“九老圖”或“九條網子”,卻高腔亂彈齊備,甚至可以演出連台大戲。尤其是金剛“三元宮”的“老案堂”,凡是戲班演出,都要求藝人將所演劇目抄呈神廟,以備藝人們在人們點戲後可以借劇本演出,可惜眾多劇本在曆次運動中燒毀殆淨!好在原瀏陽文化館的陳忠厚潘信之等先生已爛熟於心,也有意識地保存了許多劇目。我聽說瀏陽市委宣傳部如今已十分重視那些民間文化的瑰寶了,正在組織均已七八十歲的陳老潘老先生整理,將要印行於世,市委宣傳部門的領導真有識之士!

比起湘劇大戲來,活躍於瀏陽城鄉也最為瀏陽人喜愛的的恐怕要數花鼓戲了!這種從鄉村民間小調發展起來的湖南地方戲,雖然有長沙花鼓戲邵陽花鼓戲等等流派,但瀏陽花鼓戲似乎獨有特色。在瀏陽,花鼓戲過去叫“采茶戲”,江西就有采茶戲劇團,瀏陽的花鼓戲可能是江西移民帶來的,較多地吸取了江西采茶戲的特點,所以與真正的長沙花鼓戲是有區別的,在曲調上與邵陽花鼓戲相距就更遠了。瀏陽花鼓戲的曲調多為小調,其地方獨有的方言又為其特色加上了特有的韻味,並且有著特有的地方幽默,因而被瀏陽人所喜愛。比如笑話北鄉人的《張三調》,就用北鄉方言演唱,其韻味特別,惹人發笑。瀏陽的花鼓戲按潘先生的看法是起源於瀏陽的地花鼓,據《瀏陽縣誌》稱:在瀏陽各地,“正月以童子裝醜,旦角唱,金鼓喧闐。”“有服優場男女衣飾,暮市沿門歌舞者,曰地花鼓。”這種由醜旦二人載歌載舞的地花鼓頗似晉西北的二人台和東北的二人轉。後來逐步發展,就形成了今天比較完整獨特的瀏陽花鼓戲了。五十年代中,我還在城裏看過春節間所謂“耍茶燈”的地花鼓演唱,那種鄉間的淳樸,農民的幽默,在地花鼓中特別給人一種歡樂的韻味,如同暢飲米酒,令人欣然,叫人擊掌,使人陶醉!

根據有關的史料記載,瀏陽花鼓戲在清末民初年間分為上,中,下三路,按瀏陽水路的走勢,東鄉為上路,城區和南鄉為中路,西鄉為下路。三路各有千秋,又都人才輩出,象上路的林益元,中路的高二,下路的袁申嬌、孫少雲等,都是極副盛名的梨園才俊。特別是高二,我就聽潘先生說過他的許多逸事。

潘先生說,高二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花鼓戲名優。那位在老一輩瀏陽人口中傳播的人物自小與家人靠販賣瓜子花生豆子糊口,因此常常出入於戲院酒肆茶樓。當時瀏陽有個著名的陶陶戲院,小小年紀的高二隻要碰上機會就鑽了進去,一直進到後台,慢慢就與演員們混得熟了,一邊賣瓜子花生一邊看演員走台步哼戲文,一來二去,聰明的高二竟然把些戲文唱腔記得爛熟於心。一次,他又偷偷地跟著一個從益陽來的戲班台柱子學起戲來,那一招一式,竟與那位著名的演員不相上下,因而被他破例收為了徒弟。高二學習努力,人又靈乏聰明,很快在瀏陽縣城聞名,大家都知道他高二會唱小旦了。於是,每逢春節,那些耍茶燈的雜耍班子就搶著邀高二玩正月的茶燈;正月過了,東南西北四鄉的富貴人家或逢生日酒宴或須起屋樹梁或遇店鋪開張,都愛請有高二參與的草台班子唱上幾天花鼓戲。高二扮相漂亮,做功利落,唱腔圓潤,頗受鄉親們喜愛,四鄉八裏名聲大震。高二最大的特點是男扮女裝,走起蓮花步,翹起柳葉眉,厥起櫻桃嘴,扭起楊柳腰,配起長秀發,唱起女娃腔,活脫脫一位絕色佳人,以至民間傳說他曾“嫁”過幾次呢!據說家住白沙的一個廖姓紙槽老板,就是因為看了高二的《捉蝴蝶》等戲,被他的美色吸引,竟真以為他是個美女,死乞白賴要娶他作小,三番五次,花去幾百大洋,硬要將高二娶了回去!高二本是一個須眉男子,知道那位廖老板是個色鬼,決心作弄一番,於是高二洋裝應允,待到廖府成親那天,在披紅掛彩鑼鼓喧闐之後,一身錦繡打扮的高二卻在新房中脫掉鳳袍霞帔,換上長袍馬褂,頭戴禮帽足穿皮鞋,混在賀喜的人群中溜之乎也。好色的廖老板喜滋滋進得新房才發現新娘跑了,一直追到瀏陽城裏,方知唱小旦的高二原是男兒身子,也就隻好自認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