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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富餘,工作閑暇,蘇可心盤算,一定趁著這個檔兒,完成鄭旋出版詩集的心願。可是要到哪個出版社去出版,要找誰來幫忙呢?蘇可心真是心無底數。
是夜,蘇可心最後看完鄭旋詩稿,隨便拿本畫報翻賞。眼前,一幅美麗的海景圖,深深地吸引了蘇可心,讓她自然而然地憶起從前海邊的浪漫。好半晌,蘇可心長歎一聲:“唉,對了,就去找他吧!”他,當然就是蘇可心曾經的舊情人——崔長嵬。雖說不是萬不得已,但是蘇可心很想趁著這個事情,見他一麵,畢竟十五年沒得見麵了。現在,蘇可心還是很想知道他的近況的。
蘇可心有首《獨語闌珊》,甚表往事不堪回首:
風流雲散,天涯夢短。尚點落英才紅遍,笑聲卻去遠。回首昨日花園,昔時黃鶯都不見,愁無限。
獨語闌珊,惆悵成怨。猶記羅袖酒未幹,已是十五年。非為藕斷絲連,隻因突兀生掛念,空向晚。
說找就找,蘇可心心意已定,這就告辭諸位朋友,向著合肥而來。
到了合肥,蘇可心不敢貿然行動,采個地點,專等上下班時間,看看崔長嵬是否還在春萌出版社工作。可是一連多日,連個崔長嵬影子都未見。焦急中,蘇可心真想隨便攔住一個熟悉而又變了模樣的麵孔,一問究竟。但是,蘇可心終究還是穩住了自己,因為蘇可心依然明晰地記得,自己是帶著怎樣的花絮離開合肥的。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不知又會產生何等震撼的緋聞故事!如果崔長嵬再婚,說不定又會影響他的家庭。蘇可心想著想著,不禁心有餘悸。蘇可心別無選擇地求助電信查號台,查得春萌出版社的一個座機號碼。蘇可心正要按號撥去,卻又擔心萬一遇到熟悉的聲音,將事搞砸,於是暫且停下,得要想個萬全之策。舉目無情之際,蘇可心自然想到了賓館服務台,於是撒謊賣個難為,央求侍者幫忙,給出版社打電話,詢問崔長嵬手機號碼。不想對方回音,說是崔長嵬早都調到京江出版社去了。遺憾中,蘇可心很是欣慰,畢竟知道崔長嵬現職單位了。蘇可心還是求助電信查號台,得知一個座機號碼,然後輕易問得崔長嵬手機號碼。可是蘇可心頻頻撥去,一連兩日,也是不能連通。這一次,蘇可心真要闖去尋找了,因為蘇可心知道,京江出版社無有熟人認識。念頭即起,蘇可心這就動身,卻是隨便看看時間,無奈已過傍晚,該到打發肚子的時候了,於是隻得收住,先行買點吃食再說。
剛剛出得樓口,還行不遠,蘇可心就覺身後有人,像是賊拽背包一般。蘇可心胸口一緊,頓時嚇得打個顫栗,頭也不回地將包拉轉前胸。可是那賊執著,再拽包帶,欲將背包再拉於後,而且很是用力,連將蘇可心一同拉轉。蘇可心急了,雙手托包,大聲喊道:“包裏沒有值錢東西!”不想那賊笑道:“真的嗎!”蘇可心隨聲一看,瞧瞧這賊,原來風度翩翩,依然瀟灑,正是蘇可心要找的那人——崔長嵬!於是好是意外地歎道:“哎呀,我的媽呀,真是嚇死人了!崔老師,你怎麼在這兒?”崔長嵬看看還在驚恐的蘇可心,更是驚奇問道:“是啊,小蘇!你怎麼在這兒?”蘇可心急道:“專門來找崔老師的,打了好多電話,都是無法接通!”崔長嵬掏著手機道:“找我,有事嗎?你看手機摔壞了,一直就在這個賓館開會,沒有時間收拾!”蘇可心瞥一眼手機,問道:“那崔老師現在要去幹麼?”崔長嵬道:“按照會務安排,正要陪他們晚餐。那老師就不去了,找個幽雅的地方,專陪小蘇說說話。”蘇可心很是靈辨地道:“啊,不用了,崔老師!可心住在東樓912號,咱們晚飯之後見麵吧。”崔長嵬哪能就此離開呢,真是恨不得這就擁抱著蘇可心。無奈蘇可心再三推勸,硬讓崔長嵬留戀不舍地離去了。
其實,崔長嵬哪能安安心心地去陪餐,匆忙應付一下,這就躲開視線,向著東樓而來。崔長嵬去時,蘇可心已經等著。不知崔長嵬是怎樣按捺急迫的心情,等著蘇可心將門合上的。就在蘇可心轉身欲返之際,崔長嵬已經張開撫慰的臂膀,緊緊抱住蘇可心,哽咽得流下淚來。從那震顫的身軀,蘇可心可以感到,崔長嵬依然深深地愛著自己。於是很是安慰地道:“剛剛見麵,應該高興才是啊!”崔長嵬很是愧疚地道:“是老師害了小蘇啊,老師確實不該啊!”蘇可心將臉貼在崔長嵬耳邊道:“是老師後悔了嗎?”崔長嵬急道:“哪能呢,老師欣慰還來不及呢!老師隻是愧疚毀了小蘇前程。”蘇可心又是安慰道:“老師完全不必自責,任何事物都是一個過程,哪會都能完美呢。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相反,倒是小蘇毀了老師家庭。”崔長嵬歎氣道:“能毀的那不是家庭,而是人生的變點,就是毀了也無大礙。隻是沒有必要大整大鬧,完全可以好說好散麼!”蘇可心可以聽出,崔長嵬依對前妻的耿耿於懷,於是自省道:“崔老師,現在小蘇才懂得,不能在活人眼裏插柴!當時我們確實忘乎所以,過於放肆,深深地傷害了別人。別說師母,就是遇到何人都是一樣,絕不答應。”崔長嵬氣道:“後來,老師確實也讓她整服了、整怕了,老師求她得饒且饒,千萬不要影響工作,老師奮鬥一點職位實屬不易,可她偏偏大造輿論,到處告狀,終於使得老師飽嚐輿論之苦,且受組織撤職處理。小蘇應當知道,十五年前,人們的思想理念,道德標準,大與現今不同,生活作風問題,無疑是個致命的軟穴。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老師隻能徘徊穀底,湮沒人生,腐臭靈魂。老師也曾反思,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老天安排小蘇這樣一位美女,作為老師人生的際遇,也是老師生命中最最絢麗而又浪漫的一點。家庭散了,可以重新組合;工作丟了,可以重新開始,可是千古一遇的豔遇不能錯過,所以老師以為值得,有得必有失嘛!老師終於放平心態,挺住壓力,調動工作,來到京江出版社工作。可是到了新的工作單位,老師還是最底層的人物,倍受冷落。然而,恰恰就是這個冷落,成就了老師。老師充分利用這個機會,十年磨劍,潛心創作,最終完成《紅唇》、《蜚聲流魔》兩部長篇小說。憑借實力,又使老師重新當上了社長,而且更高一層。要知道,那是根據你我的情感為總線的。要不是那段經曆,老師是不會成功的。不然怎麼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呢?以後幾年,又有一位像小蘇一樣,熱愛文學的女孩,當時也是二十二歲,名叫鐵之軼,很是崇拜老師,追隨老師,且與老師同居,共同創作了長篇小說《粉愛無敵》,也很暢銷。才是去年,在老師的百般勸導下,讓其離開,開始組建她自己的家庭。”蘇可心略顯複雜的心情,問道:“那麼師母呢?”崔長嵬慨歎一聲,道:“她呀,後來又是兩次成婚,都因男方花心外遇,分道揚鑣了。看來也是她的命啊!最近,她的母親無人照顧,便與母親一起生活。聽說還收留了一個女孩,專供女孩上學,倒是快樂。”蘇可心又問:“那麼老師女兒呢?還能記得她的甜美可愛!”一聽蘇可心問及女兒崔睿,崔長嵬喜道:“崔睿呀,早都大學畢業了,在西安工作,是做服裝設計的。倒是她很理解爸爸,向著爸爸。由於一直忌恨她媽媽的過於整鬧,經常別扭,到現在還是為難她媽。以為,爸爸遇到美女,如不動心,那才不可思議,絕對的白癡呢!她很想跟小蘇談談,可是一直無緣。”日月如梭,曾經浪漫,早成美好的記憶,蘇可心也是感慨萬千,不禁清淚流下。崔長嵬哄慰著,問及蘇可心別後生活,蘇可心也是一一細述。崔長嵬聽得蘇可心甚為坎坷,好大不幸,難過道:“現在,老師唯一能幫小蘇的就是金錢。今天,老師已不是從前了,有的經濟能力。這幾年,老師得了不少稿費。”蘇可心連忙道:“啊,不用了,崔老師。一切都好轉了,可心定寧書樓,經營也是甚好。”崔長嵬聽得蘇可心推辭,認真道:“小蘇將自己的青春與前途都給了老師,老師幫點錢財能算什麼!要知道,老師作為一個男人,那是生命中最為珍貴的禮物與賞賜。小蘇就成全一下老師,讓老師圓了這個心願吧!”不想蘇可心再次謝絕,且是移題道:“真的不用了,小蘇還有重要事情要求老師呢!”崔長嵬急道:“小蘇有什麼事情趕快說吧,何談求字。”蘇可心迫切道:“小蘇的一位朋友鄭旋,寫了許多詩歌,欲出一部詩集,稿子小蘇全都編選好了,電子版也有,很想求老師幫忙。”崔長嵬笑道:“才是這點小事,絕對不成問題。”蘇可心許與別人的諾言,有了著落,頓時心情舒暢,眉開眼笑,高興得跳將起來。崔長嵬看見蘇可心欣喜,道:“那好,明天小蘇就到老師家裏去,那裏電腦什麼都有,很是方便,免得咱們來回跑。”蘇可心一聽要到崔長嵬家裏去,晴朗的心情,頓時陰轉,發起愁來。崔長嵬早已看穿蘇可心心病,這就釋疑道:“小蘇大可放心,老師絕對不會在咱們往昔美好的回憶中加入今天粗俗的私欲。”有了這話,蘇可心這才放下心來。
蘇可心有首《花事遺症》,暗喻曾經事發,猶然後怕:
花香雖住,花憶猶苦。晚風時節,最怕花輕舞。曾是千花嬌一枝,漫天舒。搖曳過後,終痛楚。
蘇可心還有一首《釋慮》,以記當時疑慮冰釋:
嬌花乍現,臨花弗亂,敬君不似從前燕。穿越芳菲,穿越爛漫,謹作心靈驛站。
胸中波瀾,聲中嗟歎,來時忐忑總千般。此言九鼎,此言泰山,疑慮煥然心安。
崔長嵬的家,就在長豐路,是套四居室明亮樓宅,地段與環境俱佳。其中的一間書房,大得出奇,然而三麵牆壁卻被書架占領,大有合圍之感。書房中央,一張書桌大得可供幾人同時使用。桌上置有筆記本電腦,並且還有一部台式電腦,置於旁邊附桌之上。果真是處絕好的寫作之地。要說幽雅一點的,就是牆角一盆蘭花,靜靜地聆聽著,又似訴說著。蘇可心細觀盆文,鐫刻:“怒海狂濤詩人心,深穀幽蘭君子性”。崔長嵬不及招呼蘇可心一下,就道:“這就是工作的地方。小蘇,趕快將詩稿拷到電腦上吧,老師馬上就可以看了。”蘇可心一邊操作著電腦,一邊讓崔長嵬找出他的著作,以便隨後欣賞。崔長嵬也是一邊找著著作,一邊告訴蘇可心:“如有什麼事情,就去請教剛才迎接咱們的老吳媽吧。且莫將她當做普通保姆,她對文史,可是非常精通,是我們的活文庫。”
隨後十日,蘇可心趁著崔長嵬審閱詩稿,要麼賞讀崔長嵬著作,要麼與那老吳媽閑聊。老吳媽暗暗奇怪——這次的這個女人,怎麼不與崔長嵬睡與一起。於是很有用心地暗示蘇可心:“先生還是獨身一人。”蘇可心也是裝愣,道:“那先生為何不成家呢?”老吳媽有點失算道:“聽先生講,家是一隻籠,會束縛飛翔的翅膀!”蘇可心風趣地道:“那先生一定是隻不安分的小鳥了!”蘇可心一句,說得老吳媽很不自然,臉色漲紅。不過,老吳媽也能看出,蘇可心與崔長嵬的關係絕不一般,然而近如咫尺,遙似天涯。所以,老吳媽第一次相信: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那一定是真的了。
焚膏繼晷,夜以繼日,崔長嵬終於連日辛苦,閱完鄭旋詩稿,道:“一千多首,隻選六百,編選過於嚴格苛刻,許多好詩被拒門外。除此,還有很多,稍加修改,便是好詩,完全可以選用。所以,老師想著——能否讓作者親來一趟,當場修改,能夠達到九百餘首,然後根據大體內容,分作兩冊,上冊仍定《火鳳凰》,下冊就定《太陽雨》吧。別外,還要作序,寫傳呢。”蘇可心道:“就這,小蘇還嫌手下寬泛,不能完全選出精品。畢竟是她首部,從前沒有比較影響的作品。當然小蘇也得顯出自己水平,以免讓人看了笑話。”崔長嵬戲謔著笑道:“啊呀,也太殘忍了,還讓別人活不活呀!如果小蘇是個妖精,肯定隻吃人的精髓,血肉一概拋棄。”蘇可心也是戲謔著笑道:“不然妲己怎麼出在我們蘇家呢!”
修改詩稿,這可是頭等大事!南京那邊,鄭旋得到蘇可心消息,立即放下一切工作,速來合肥。見麵的一聲“可心老師”,使得崔長嵬明白,鄭旋才是蘇可心的學生,難怪蘇可心如此的專注。所以,老師的老師——崔長嵬也是拿出真功,一一指點二百餘首。鄭旋均覺鞭辟入裏,佩服心底。但是不急修改,而是逐一拿出方案,先與蘇可心探討,然後動筆修磨。最後經過二十日的努力,最終選定九百八十首。崔長嵬再作歸納,編為兩輯,並按先前擬定,題了書名。鄭旋一看,要出兩部,真是大喜過望,笑道:“真沒想到,一夜之間就要出版兩部。”蘇可心歎道:“不是一夜之間,而是近二十多年的心血啊!”崔長嵬道:“計劃早都報到文化出版局了,正好趕上第四季度會議,書號很快就能批下。暫印五千,最遲翻年十幾號就可成書。美編也將封麵設計妥當了,你們趕快將序和自傳寫好了,隨後就要用到。”鄭旋答應著問道:“可是這書名,寓意著什麼,還不明白呢!”蘇可心便給二人還有老吳媽講了詩稿失而複得的故事,讓他們為《火鳳凰》的誕辰而感動。鄭旋不住道:“讓可心老師受苦了,讓可心老師受苦了,真是佩服可心老師對承諾的極端負責!”不等鄭旋問及,崔長嵬這就接口:“所以,經過烈火煉就的人生,必然沐浴陽光的幸福,即就是《太陽雨》啊。”
詩集能夠確定,鄭旋終於圓了多年夢想,吆喝請客,共同歡聚,不在話下。隻是寫序一事,還得費神,且是無從下筆,鄭旋輾轉反側,思想一夜,終於有了辦法,就是大清早地撒嬌,圍著蘇可心轉悠,要讓老師代序。蘇可心氣道:“好啊,好啊,終於找到門道了,想得倒美,還是自己勞作去吧!”無奈鄭旋死纏硬磨,終於逼得蘇可心就範。蘇可心這就啟動電腦,敲道:
曾幾何時,竟然不自量力,敢為人師,立門收徒,教授詩文。
可惜時日不長,一班學生,各自東西,銷聲匿跡。而其所有緣由,均因作為老師的我,為己前程,離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