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支書 (1)(1 / 3)

作者 鄧元梅

研究生方婉要下村去當一名女支書。這個消息傳開的時候,方婉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大多是留在江城的大學同學給她打來的,好奇、憤懣的占多數。方婉最好的同學李菲菲在電話裏劈頭蓋腦地把方婉一頓臭罵。李菲菲說,方婉,你白癡,你神經病。滿世界的人都往大都市裏鑽,你哪根神經搭錯線了吧?是不是想當官想瘋了?告訴你,方婉,你這種缺心眼的人,不是當官的料,趕快找領導去,收回決定吧。方婉,別一時頭腦發熱,把大好青春埋在哪個破農村裏,農村的問題,缺了你方婉同樣有人做,農村的問題,有了你方婉一樣還是問題。方婉聽著李菲菲快嘴快舌的痛罵時,很淡然地對李菲菲說了一句,三年後再來評價我今天的決定吧。

方婉要去的石榴紅是江城最小的一個農場,據說當年成千上萬的外地人湧進了江城,開墾出了一個僅次於北大荒的國營農場。隨著體製不斷改革,這個大的國營農場被分割成了幾個小農場,石榴紅是農場管區下麵最窮的村,在漢江邊上,占地麵積二百畝,居民七十三戶,共有二百一十人,總建築麵積一萬零五百四十平方米,人均收入不到三千元。石榴紅的村民並不是傳統意義中的農民,盡管才兩百多人,由於從集體工人的身份變成農民在他們心裏都有些老大不樂意,在管理上就相對來說比管純粹意義的農民要困難得多。這是第一天送方婉下鄉的李部長告訴方婉的。

方婉去農場認識的第一個人是農場的書記張野。李部長在介紹張野時,方婉的思想卻開小差了,她甚至在想,張野的野字,是野畈地的那個野嗎?她的童年就是在野畈地長大的,她對農村其實充滿了濃厚的感情,這種感情有時候是恨,有時候是愛,有時候是懷念是感激,反正具體到哪一類,方婉真的說不清。方婉的父母去世三周年的時候,方婉在大哥的帶領下回到了老家方家衝,大哥在縣城裏做著批發生意,很賺了幾個錢,回方家衝時,處處擺闊,當時家裏挑水打雜之類的事請了村裏的遠房叔叔,這位叔叔一輩子沒有離開方家衝,老實巴交的。大嫂給了他一百塊錢,他把錢倒著拿,然後對滿屋子裏的說,這是一個1加兩個圈圈,這不是錢。滿屋子的人大笑起來,方婉的大嫂覺得很有趣,又拿出一張新版五十元的人民幣出來,這位叔叔還是說那不是錢,大嫂開心極了,一爽快,把一百和五十元的人民幣都給了這位叔叔,滿屋子裏的人都“噓”地叫了一聲,同時屋子裏又爆發出哄笑聲。方婉沒有笑,她笑不出來,有種很沉的東西突然壓向了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就是從那次後,她拒絕再想方家衝的人和事,可她每夜做的夢卻總在方家衝那塊土地中上演。

張野似乎看出了方婉的心思,自我介紹說,張野的野是田野的野。方婉的臉紅了一下,很快就轉過臉不再看張野,整個酒席上,方婉卻感覺張野一直在看她,那種目光帶著懷疑和不信任,讓方婉很不爽。

張野說,小方,我送你去石榴紅村。方婉點了點頭,沒說話。方婉不說話,張野也不說話,車裏的空氣有些沉悶。當車起伏不平地跳躍時,方婉沒坐穩,頭一下子撞在車窗上,張野把頭扭轉來看方婉,這一看,讓方婉感覺到很委屈,她便有些後悔下村裏任職的想法太草率了。張野偏偏在這個時候說了一句話,你並不適合石榴紅村。方婉冷冷地回了一句,這不像一個成熟政治家該說的話。張野卻笑了起來,我隻是農場的臨時監管人,我不是政治家。張野這一笑,車子裏的空氣倒顯得輕鬆起來,方婉的膽量便壯大了一些,她問張野,張書記,石榴紅這個名子有什麼典故嗎?張野說,有。張野便講起了石榴紅村的來源。

根據宋史《五行誌》記載,南宋高宗紹興年間,漢陽縣(原漢陽郡)有一孝婦殺雞侍奉姑母,不料姑母食雞肉而亡。姑母的女兒將其孝婦毒害母親訴於衙門,官衙判其孝婦死罪。孝婦無法澄清冤屈,辯解不清。孝婦臨刑前,將自己發髻上的一枝石榴花枝插入石縫中,對天冤呼“我若毒害姑母,讓插入石縫中的石榴花立即枯死,若屬誣告,石榴花可複生”。蒼天有眼,明顯其冤,後插入石縫中的石榴花果然複活,且秀茂成片,血紅如淚,時人哀歎,立塔表其事。因年代久遠該塔廢毀。孝婦的後人也遷徙到漢陽縣鴉渡鄉境內,也就是今天的漢水河畔石榴紅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