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講完這個典故時,發現方婉的眼睛裏有種亮光閃動著,方婉就是在這個時候說了一句話,我一定要把石榴花重新插在石榴紅村的每個角落裏。
二
現實和理想總是隔著很大的距離。方婉住進石榴紅村大隊部才真正意識到李菲菲經常掛在嘴邊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方婉住在大隊部的第二天夜晚就停電了,村子裏的停電不像城裏,再怎麼說,總有其他地方還亮著燈,不至於讓整座城市陷入黑暗之中。可村子裏停電,就真正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漆之中,一股莫須有的怕像無數條蚯蚓在方婉的骨子堅忍不拔地爬著,爬得她忍不住淚流滿麵。方婉掏出手機,想給李菲菲打電話,撥了幾個數字,方婉就合上了手機蓋,她不能夠在下農村的第二天就對著李菲菲哭鼻子。
方婉借著手機的亮,準備去大隊部附近的廁所。大隊部一共是兩層樓,外觀上還留著知青下鄉時的文化特征,二樓的樓麵上刻著一排紅旗,在紅旗中間雕刻著毛澤東的像,一如以前發行過的毛澤東像章,在方婉家裏有很多這樣的像章,是她小時候向方家衝小孩們炫耀的資本。張野在送她來的時候,指著這幢保存完好的樓引以為豪地說,這裏曾經住過很多下鄉知青,是過去那段曆史的一個標誌性建築物,他準備把這幢樓再翻新一下,把整個石榴紅村都翻新一下,他說這種方式叫“穿衣戴帽”,他想把石榴紅村做成江城人的鄉下樂園,搞旅遊休閑鄉村樂。張野對方婉描述這些的時候,眼睛特別亮,如長江中一盞引路的航燈,很是讓方婉激動了一下,她那時想,她選擇石榴紅村來對了,她就是想試驗一下,她讀的那些書能不能操作自如地應用到實際的生活之中去,如果她讀的書,不能夠學以致用的話,讀書又有什麼用呢?
方婉剛拉開門,一個黑影迎麵撲來,她整個人沒站穩,摔倒在地上,接著她聽到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淒慘的笑聲,方婉顧不得拿手機,從地上爬起來就往村子中間跑,她跑的時候,迎麵撞進了一個男人的懷抱裏,男人把她扶了一下,問,方書記,發生什麼事了?
方婉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才發現扶他的男人是石榴紅村的副書記明天向。張野來的時候,就是明天向接待的。明天向看起來四十歲左右,長得高大威猛,黑黑的皮膚透著一層桐油式的潤滑,很典型的一副農民架式,按方婉老家的話來說,是個種莊稼的好把手。據張野說,打從穿破襠褲起,明天向就住在石榴紅村,他並不是江城人,他的祖籍在東北。
方婉很感激地衝著明天向笑了笑說,我可能遇到鬼了。
明天向把手裏的電筒遞給方婉說,方書記,別怕。這裏沒鬼的。方婉這才穩住自己的情緒,接過手電筒說了一句,謝謝明書記。明天向憨憨地笑了一下說,方書記,叫我老明吧。方婉笑著點了點頭說,那你今後就叫我小方,或者方婉好嗎?明天向也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問,黑燈瞎火的你這是要去哪裏?方婉不好意思說她要去廁所,含糊地說了一句,想四處走走。明天向問,要我陪你四處走走嗎?方婉說,不用了。明天向沒有堅持,轉身往村子裏頭走去。
有了手電筒的方婉膽量大多了,她上完廁所才記起她的手機掉在大隊部門口,她加快腳步地往大隊部趕,她吃住都在大隊部裏。她趕到大隊部門口時,並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而她的手機安穩地躺在大隊部門口,方婉又變得害怕起來,難道她剛才看到的那個黑影還有聽到的那慘烈的笑聲真的是見鬼了嗎?方婉把大隊部的鐵門鎖了兩道,又搬過一把椅子放在鐵門邊,在椅子上麵還放了一個熱水瓶,方婉想,有任何響動的時候,熱水瓶會防範一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