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坐下來不到十分鍾,張野就點著她的名字讓她彙報工作,她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張野嚴厲地說,誰讓你站起來的?你沒看見別人彙報工作怎麼彙報嗎?方婉又感覺所有的眼光都彙到了她的臉上,她的臉變得很燙,她被動地坐了下來,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話,我還不知道怎麼開展工作呢。會議室響起了一片“切切”的笑聲,張野的眼光像刀片一樣割向她,她第一次感覺到一個男人的眼光原來能夠如此有力量,如此可怕。張野沒有再說她什麼,而是指著另外一個村裏的支書說,接著彙報。
會是怎麼樣開完的,方婉頭腦裏是一片空白,當所有的人走後,她還傻傻地坐在會議室裏,張野皺了皺眉頭,喊了一聲,小方。方婉這才恢複意識地抬起了頭,盯著張野看。張野一惱火語氣冷得像塊冰,你除了錐子式地看人,還能夠幹什麼!方婉的委屈加上倔強讓她也忍不住發火了,你除了訓斥你的下屬,你還能夠幹什麼!
張野想對方婉談石榴紅村的規劃一個字也談不了,他越來越相信這個女人是李市長派來鍍金的花瓶,摸不得,訓不動。他一擺手,說了句,你回去吧。就率先往會議室的門外走,背後,方婉卻問了一句,你不是罰我留二十分鍾的嗎?時間還沒到呢。張野哭笑不得,丟下一句話,隨你便,就氣衝衝地走出了會議室,弄得方婉很無辜地盯著會議室牆上的各種方匾發呆。
方婉推著自行車,很沮喪地往石榴紅村走,她回憶自己在農場會議室裏丟的醜,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她越來越感覺到李菲菲的那句,理想和現實隔得太遠。她低著頭很鬱悶地騎著自行車,當她意識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顧不得捏自行車的刹車,從車上跳了下來,差點連人帶車衝進江堤邊的地溝裏,等她扭著去看時,騎摩托車的背影走遠了,她自言自語地說,那影子不是明天向的,他說他家裏的摩托車壞了。
三
從農場回去的那天下午,方婉把石榴紅村的所有工作誌以及會議通知、材料等都找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她就不信就她現在的知識結構寫不出下一個月的彙報工作材料來。方婉把所有的文字性材料看完後,才發現天早就黑了,大隊部工作的其他人也都下班了,她記起樓頂的衣服還晾著,就把明天向送給她的手電筒拿著去了頂樓,當她到頂樓後,發現她早晨洗的衣服隻有外套在,內衣內褲都不見了,她打著手電筒沿著頂樓一點點地找,她怕是風吹掉了,可她把頂樓找遍了,也沒有找著。方婉把外套收起來,就下到自己的辦公室裏,隨意弄了一點飯,吃完後又坐在辦公桌前看文件,這個夜裏,方婉看文件看到很晚,再加上白天的累,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方婉聽到外麵有很多聲音,她聽不清在說什麼,她想都沒想,穿上衣服就往外跑,等她跑到大隊部門口轉彎處時,發現那裏站著很多人,都在指指點點,那是大隊部財物、開辦活動以及評優等的公示欄。方婉快步走了過去,指指點點的人見了方婉,都收起了手指,捂著嘴,切切地笑,如她在農場會議室裏聽到的笑聲一樣。方婉抬頭看公示欄時,她的臉迅速漲成豬肝色,她失蹤的內衣內褲被人用釘子釘在公示欄裏,在公示欄裏還用粉筆歪歪斜斜地寫著“方婉是個破鞋”幾個字。方婉一邊用力地拉釘在公示欄裏的內衣內褲,一邊衝著看熱鬧的人大喊大叫,散開,都散開,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可看熱鬧的村民,不僅沒有人走開,反而哄笑起來,方婉的淚忍不住滾了下來,她迅速地抬手去擦臉上的淚。
明天向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的,他掃了一眼公示欄裏的內衣內褲,就衝著看熱鬧的人質問,這是哪個扮媽養搞的把戲?看熱鬧的村民一下子安靜下來了,沒有一個人敢說話。明天向又提高了聲音說,你們曉得這位方書記從哪裏來的嗎?是從市裏下來的,也是我們村的稀客、貴客,將來能夠給我們村爭到扶貧款,還能爭取其他的很多好處,你們怎麼就這麼沒素質?這麼不知道好歹呢?沒敢說話的村民,又開始唧唧喳喳地交頭接耳,都睜大眼睛去看方婉,好像方婉身體上就貼著無數張人民幣一般。方婉在這些眼光中,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揮手對村民說,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可村民們卻沒一個人走,明天向衝著村民罵了一句髒話,看個卵子,都滾。人群“轟”地一笑,散開了。明天向扯下公示欄裏的內衣內褲遞給方婉說,農村人都好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