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不知道麵對上級政府要如何去爭取說服他們,支持他們這種創新的意識和敢於拚搏的精神。張野帶著她和各級主管部門打交道的時候,她聽到最多的一句就是他們這樣幹,隻不過又是一個形象工程。做起來了,是他們在混政績,沒做起來,虧的也是政府的錢。方婉就想不明白,如果想幹事的人都被說成是為了形象工程和政績的話,我們社會又如何進步呢?她在張野麵前抱怨這些話的時候,張野笑了笑說,小方,幹實事的人才有被議論的資格,沒幹事,別人拿什麼做談資呢?做我們自己良心中該做的事吧,不要去想得太多。方婉有些不解地望著張野問,張書記,你就真的在內心深處這麼想嗎?張野說,是,我就這樣想。當年我下村當支書的時候,剛大學畢業不到一年,比你現在還年輕,我也是在理想和現實之中打磨出來的,什麼事經曆了,自然就懂得如何去麵對和應對了。
方婉記住了張野的這句話。當統一規劃在石榴紅村全麵展開的時候,方婉在大隊部召開了一個會議,在會議中,方婉把張野請專家論證的規劃方案拿到會上討論,其中有部分家庭需要拆遷,往哪裏搬,如何賠償都在會議上作了討論,這個會議方婉反複強調不得對外泄露半點內容,特別是對需要搬遷的人家。可就在會議後的第三天,古小龍慌慌張張地跑到大隊部來告訴方婉,有戶叫餘啟忠的村民自己在住房邊搭了一間用毛氈蓋起來的房子,這戶人家屬於規劃中的重點搬遷對象。方婉一聽,放下手上正在處理的文件,跟著古小龍去了餘啟忠的家。
餘啟忠正坐在家裏看電視,見了方婉,就用眼角掃了一眼方婉說,你們為房子而來吧?我已經做起來了,你們說該怎麼辦吧?方婉說,餘師傅,你這間房子有區土地部門的相關批示嗎?餘啟忠很大聲音地笑了起來說,我自己搭間灶房還需要經過土地部門嗎?方婉又問,你做房子經過我們大隊部的允許嗎?餘啟忠還是很大聲音地笑著說,我有這個必要嗎?方婉惱火了,衝著餘啟忠吼了一句,你這是違規建房,你懂嗎?餘啟忠不甘示弱地問方婉,我就是違規了,你能拿我怎麼樣?方婉冷冷地說,必須拆掉,而且就在今天必須拆。餘啟忠的女人和母親、兒子都從裏屋走了出來,圍觀的群眾也越集越多,餘啟忠卻根本沒把方婉放在眼裏,他指著方婉的臉說,有種的,你就給老子拆試試,誰拆我砍誰。說著跑進灶房拿了一把菜刀出來。古小龍在方婉背後扯了扯方婉的衣角,方婉沒理他,拿眼睛去找明天向,她和餘啟忠剛爭執的時候,明天向還在人群裏,可現在卻找不到明天向。
餘啟忠見方婉不說話,以為方婉怕了,舞著菜刀發狠地罵了一句,老子就是要做房,你們又拿老子怎麼樣?方婉沒看餘啟忠,而是對古小龍說,去,給我拿打火機和木柴來,把這房子燒掉。餘啟忠惡狠狠地衝到方婉麵前說,你今天要是不敢放火燒我的房子,你就是一個被千人睡萬人日的婊子。方婉被餘啟忠的這句話罵得眼淚奪眶而出。塗玉蘭分開人群走到方婉麵前說,方書記,我們走,和這種人講不出理來的。餘啟忠沒有再看方婉而是罵塗玉蘭,你就是一個吃裏扒外裝好人的婊子,滾,我家不歡迎你們。
方婉把在眼睛裏轉著圈的眼淚逼了回去,衝著身邊的古小龍吼了一句,去給我拿打火機和木柴來,聽見沒有?古小龍還是站著沒動,餘啟忠狂笑了起來,人群裏又響起了方婉剛來的時候那種切切的笑聲。餘啟忠從身上摸出打火機,還跑到灶房拿了一把木柴出來,往方婉手裏一邊塞一邊說,姓方的,我就要看看你今天如何放火燒我家房子的?方婉接過打火機和木柴往毛氈屋裏走去,塗玉蘭喊古小龍和熊興安去攔住方婉,就在這個時候,女瘋子衝了過來,一把搶走了方婉手裏的打火機和木柴,在眾人還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女瘋子點著木柴往毛氈上丟去,很快毛氈起火了,餘啟忠的母親和女人衝向方婉,扯著方婉嚷著叫著,要方婉賠她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