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小娘子(擺平小娘子五之三)(羽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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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暴雨不歇,閃電不住地劈開厚雲,化成一條發光的龍,接著,震耳欲聾的雷聲,震得人連心都在顫抖。
暴雨打在他的身上、臉上,他就快睜不開眼。狂風呼嘯,他連忙穩住站在圓木樁上的身子。
木樁根部插入無垠深淵,那黑,仿佛要吞噬他,他一陣顫寒,抬頭遠望,眼前一片全是圓木樁,有大有小,有長有短……
他步步為營,每一步都是用性命在打賭,在這裏,沒有太陽,唯一的光是不斷自厚雲裏穿射而出的閃電。
盡頭在哪裏?
他感覺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嚇!
解索衡猛然坐起,滿身冷汗涔涔,心失速狂跳,呼息紊亂,背脊涼透。
又是噩夢!
抹去額際冷汗,他驚懼的神色盡褪,眼色銳利,眸底有恨。
環視陌生的寢房,有陌生的味道,忽聞遠處雞啼,接著,遠近的雞啼聲此起彼落,聲聲擾人清夢。
掀開錦被,他低頭穿鞋,突然想到懦弱無用的娘親總是在討好父親,為了襯托父親絲毫不能侵犯的威權,可以任由父親在其他官員麵前數落她的不是,甚至心甘情願承受他情緒性的暴力。她那渺小的自尊,擲在地上是無聲無息的,就連父親對她親生兒子殘酷沒人性的磨練,她都隻會哭著叫他咬牙忍住,說什麼父親是為了他好。
哼!可笑。
結果,娘快死的那一刻,父親為了到某個高官那裏祝壽,連去看她最後一眼都沒有。
隻懂得巴住男人、死命討好男人的女人,在他眼裏,比一隻螻蟻還不如!
“堂哥!”粗魯的叩門聲,把門震得咿呀作響。“堂哥,起床了沒?堂哥……”外頭的解寶文索性拉長了尾音,發揮淋漓盡致的吵人本領。
解索衡置若罔聞,擰幹毛巾,就著銅鏡擦臉。
銅鏡裏的男子有一張剛毅而棱角分明的臉龐,粗濃的眉如劍飛揚,深邃狹長的黑眸,冷漠中帶點憤世嫉俗,再搭上一臉有型而不紊亂的落腮胡,他不屬於俊美型的男子,甚至可以說太過粗獷野蠻,特質分明的臉龐配上高大俊拔的身體,卻出奇的異性緣特好。
思及那些花癡,狹長的黑眸一沉,嫌憎地皺了眉頭。
“再不開門,我闖進去了!”解寶文聲明完畢,一隻大腳猛地踹門而入。
解索衡正好擦幹雙手,將毛巾掛上,轉身拿起一襲淡藍色的綢衫要穿。
“堂哥,你準備好了沒?”解寶文口氣急躁。
“好了。”
“咦?你穿這樣?”上下打量了堂哥一眼,他驚詫又不苟同地攢起眉心。
“有何不妥?”
解索衡往解寶文身上打量了一眼,見寶文一身閃亮厚重的盔甲,腰間係著上戰場從不離身的霓焰寶刀,大致猜出了堂弟的心思。
“換掉、換掉!你可知道街上有多少人,等著目睹把遼狗打得落花流水的當朝大將軍解索衡的英姿嗎?你穿著便服,別人怎麼認得出來?就算認出來了,瞧瞧這軟綿綿的衣服,也展現不出你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豐采。換掉、換掉!我等你。”一屁股坐上椅子,翹起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等著。
“寶文,你又大張旗鼓地宣告我們來了,是嗎?”解索衡盯著堂弟。
解寶文起身,目光燦亮如星,拍著解索衡的寬肩道:“這一次把遼狗殺得屁滾尿流,還把對方主帥的人頭摘下來當球踢,你居功厥偉耶!解索衡這個名字在一夕之間爆紅,聲勢狠狠地壓倒咱們的元帥,嘖嘖……堂哥,你出運了!”說著,他用手肘頂了解索衡幾下。
解寶文一番話,令解索衡整顆心漲滿了勝利的快感,但仍提醒他道:“這種話少說,被我爹聽到,小心你副將之職不保。”
解寶文吐吐舌頭。堂哥此話不假,他的伯父把元帥之位捧在手心嗬護,有誰威脅到他,便要想盡辦法鏟除心腹之患,才能高枕無憂。
不過,解寶文仍是繼續大放厥詞:“副將?哼!我才不稀罕這小小官職。我的雄心壯誌就是先把你幹掉,坐上大將軍之位,再幹掉你爹,也就是元帥,然後等著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說完,他仰頭哈哈大笑,反正伯父又不在這裏,他怕什麼?
幹掉他爹?解索衡不屑地冷哼,他那個視元帥之位如命的爹,一輩子汲汲營營,為的不正是如今無人能撼的地位?哪會那麼容易被解寶文幹掉!
下了樓,入坐,時間尚早,客棧內人少,零零落落隻坐了三五人。
跟小二吩咐了早膳,解寶文一邊敲著筷子,一邊嘀咕:“我們似乎起得太早了。”
人這麼少,會有人在南雀街等著迎接他們嗎?
解寶文不禁憂心起來,早知道這裏的人都晚起,他就別定下那麼早的時間了。
南雀街從未如此熱鬧過。此時,街道上擠滿了人潮,每個人都引頸企盼,等待迎接殺敵萬千的大將軍解索衡。
當華麗的馬車一出現,南雀街的人們簡直瘋狂了。
副將解寶文騎著馬身棕色、馬鬣白色的駿馬領在前頭,英姿颯颯,驕傲得下巴快揚到頭上去了。而在後頭跟著的,是由兩匹通體白色的駿馬所拉著的馬車,解索衡便在此輛馬車之內。
百姓狂叫嘶吼的歡迎聲不絕於耳,聲聲“將軍”,把解寶文叫得心花怒放,即使他隻是個副將,即使明白這些人們瘋狂的人非他,但他確實受到了簇擁和歡迎,唯有一個字能形容他此刻的感覺,那就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