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的生活,也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惟一值得高興的,是她認識了一個好玩伴。
銀月這時也想起了花問陶,她對著柳凝真說道:“不過,你的運氣算不錯了。進來之後,不僅花老公公疼你,連問陶少爺都喜歡你。問陶少爺是花公公膝下惟一的養子,花公公百年之後,繼承這龐大家業的,非問陶少爺莫屬,要是問陶少爺當真認你做娘,你後半輩子也就不愁了。”
“這……這不太可能呀,三娘。”她從沒想過這些。
“怎麼不可能,花公公和問陶少爺都這麼信任你,這可難說。”
“是嗎?”她不以為然。
銀月繼續說道:“但你要小心那些小心眼兒的人,不知道她們會生出什麼事來呢。”
柳凝真想起這些天二娘和五娘常在花老公公麵前說她的不是。
“為什麼她們非要這樣不可呢?我分明和她們無冤無仇,也不想和她們結怨。”她歎著氣說道。
“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柳凝真對府中那幾位姨娘,一向是客客氣氣,多方謙讓,但她們似乎總對她懷著敵意。就算是嫉妒花老公公寵她,也沒必要如此呀,何況她又不是有意爭寵。
“總是嫉妒心作祟呀。老實說,以前這府中雖有這五位姬妾,老公公倒是一視同仁,對待每位姨娘都是一樣的,不肯露出誰厚誰薄,所以也沒什麼好爭強鬥勝的,大家也就相安無事。但自從你進來之後,老公公對你特別優厚,那些人也就難免氣不過了。不過,人還是有雅量些的好,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緣法,老公公偏疼你,那是你的福分,誰能管得著呢?我說,她們也實在恁看不開了。”
“月姐——”
“你以後少理會她們,她們如果太過分,就直接跟老公公說,讓她們知道你也不是軟弱好欺的,她們就會收斂些了。你不知道,那些沒廉恥的貨,專欺軟怕硬。”
柳凝真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銀月知道她不想跟她們結怨,更不想害她們受罰,不禁為她歎氣。
“你這麼溫弱的性子若不改一改,若被她們坑殺了,你都還在睡夢裏呢。”
“我問心無愧就行了。”柳凝真微笑著說。
“噯,你——”銀月還想說些什麼,忽然眼尾兒瞥見花問陶從那頭遠遠地走來了,她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問陶少爺從那頭來了,我想他是來找你玩的,我就不打擾你了。”
“月姐,怎麼這麼說話?就算問陶少爺是來找我,你也不用走呀——”柳凝真連忙說道。
“我想問陶少爺隻想看見你呀,好了好了,我先回後頭去了,有時間咱們再聊吧。”銀月說完之後,一徑兒抽身去了。
柳凝真正考慮著該不該也隨著三娘回後頭屋裏去,花問陶已打著傘走到她身前。
“六娘,這外頭下著雨,你坐在這簷下做什麼?也不怕雨打濕了身子?”
“我剛在這裏和三娘說些話兒。倒是你,下著雨,你還來這裏做什麼呢?老公公今日不在家。”
“誰說我找養父來著?我是來找你的。今日下雨,待在屋裏頭怪悶的,正想著不知你做什麼消遣,所以就過來找你了。”
“喔,是這樣。”
花問陶看見她懷中抱著的琵琶,問道:“你方才彈琵琶嗎?”
“是的。剛才三娘還沒來找我的時候,彈了一會兒。”
“真好。”花問陶說著,收起傘,在柳凝真身側坐下,“六娘,你也彈一曲給我聽聽如何?”他央求道。
“這……這不好。”她搖搖頭。
“怎麼不好?”
“怪不好意思的。”她說道。
“這也奇了,你學琵琶,可不是要彈奏給人欣賞的嗎?為什麼要不好意思?”他不解地問道。
“這琵琶——是因為要彈曲子給老公公解悶兒,所以老公公叫學的。”她坦白地說。
原本她對樂器是一竅不通,但進了花府之後,花府裏的各位姨娘都必須通曉樂器,常常要彈奏唱曲兒給老公公聽,因此她才學了起來,並不是她自己喜歡的。
“那你是說,你隻願意彈給我養父聽了?”花問陶的神情有些不太高興。
“並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本來就沒有意思要學這種樂器彈奏給別人聽,之所以會學,是不得已的——”
彈琵琶、唱小曲兒,這樣伺候別人的行為,跟一般花院裏的妓女有什麼兩樣?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學也罷!
但,她這樣的身份,哪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是老公公的命令,她隻能遵從。
彈奏給老公公聽以為娛樂,她還能自我安慰說自己是老公公的妾,這樣做是合理的,但怎能再為他人而彈奏呢?
就算對方是問陶,她也不甚願意。
花問陶看著她,有點兒了解她的堅持。
他知道六娘雖然外表看似柔順親切,但自尊心強,絲毫不容許自己的人格受到損害。
可是,他還是很想聽聽六娘親手彈奏的曲子!
“如果是我拜托你呢?”他笑著問道。
“問陶你——”
“我拜托你彈奏給我聽,這樣也不行嗎?看在我們的交情的份上嘛!”
柳凝真看著他許久,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人小鬼大,跟我講交情?”她真的覺得他不像個孩子,雖然也常有孩子氣重的時候。
“好不好嘛,六娘!”他伸手扯扯她的衣袖,“你就彈一次給我聽,一次就好。”
拗不過他的央求,柳凝真再怎麼不願意,也隻得答應了。
“我真拿你沒辦法。”柳凝真歎著氣,有些無可奈何地說。
她也不是沒有原則的人,但不知怎的,每次她一遇到花問陶,就是沒轍。
她拿起撥子,彈奏了一首短短的曲子,就不肯再彈下去了。
“這樣可以了嗎,問陶少爺?”
花問陶知道她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也不好再死皮賴臉下去,就說道:“可以了,你彈得真好,謝謝你,六娘。不過——”
“不過什麼?”
“你每天都彈一曲給我聽,可以嗎?”
“你……這……”麵對花問陶更加放肆的要求,柳凝真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不好嘛,拜托你啦,六娘,我知道六娘人是最好的。”
“這……不管你怎麼說,也不能這樣吧!人家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場口舌是非。”
“我不管,六娘。你答應我嘛——”
一個早晨,又在花問陶無賴的要求中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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