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見劉半仙竟然敢對自己投毒,不覺倒吸一口涼氣,也不知天下還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命。這天晚上,他又做了一個噩夢,在床上翻來覆去,口中喃喃,眼珠子轉動。王氏一翻身,將手搭在他身上,他猛然驚醒,將王氏推到一邊。王氏被他推醒,以為發生什麼事情了,慌亂道:“怎麼了?怎麼了?”見秦檜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便明白了,出了一口氣,問道:“又做噩夢了?”
秦檜仍沒有反應,平息一會兒,方才躺下。王氏嘀咕道:“嶽飛才打了幾個勝仗你就這樣子?嶽飛再打幾個勝仗,我看你該上吊了!”說著翻個身,自顧睡去。秦檜不滿地瞪她一眼,再也睡不著了,眼睜睜看著窗子外麵,夜色逐漸變灰變白。一大早起來,他便焦躁不安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一個下人不小心撞到了他,他不由分說便打,此時管家來了,看到這場麵,小心翼翼道:“老爺,萬俟大人來了!”
秦檜瞪了那下人一眼,轉身往書房走去。萬俟卨向他行過禮之後,稟報道:“我跟幾個大臣說過了,他們不知聖意如何,不敢輕言退兵之事。秦大人,您看……”他突然發現秦檜在打盹,頭像啄木鳥般地點著,他便閉嘴不說,安靜等待。外邊傳來掃地的聲音,秦檜突然醒來,道:“說到哪兒了?你接著說。”
萬俟卨起身拱手道:“秦大人,朝中幾個大臣都不肯給皇上上折子,您看是不是您親自上這道折子?”秦檜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我開口的話,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何況皇上對我戒心甚重……”
果然,正如秦檜所料,嶽家軍連連勝利將要收複中原,這趙構聽到消息,心中卻五味雜陳,不可對外人道也。這天,他正在禦花園對著一池盛開的蓮花發呆,秦檜從外麵走了進來,那秦檜見到趙構獨自凝神,先向姚公公探問道:“皇上好像有心事啊。”姚公公歎了口氣,道:“唉,可不是嘛。”
秦檜明知故問道:“嶽飛連戰連捷,皇上該高興慶賀才是,為何憂心忡忡呢?”
姚公公看了看趙構的背影,悄聲道:“唉,這事本不該老奴多嘴,可既然秦相國問了,不妨跟您說實話吧。別看嶽元帥打了大勝仗,皇上心裏可是七上八下啊。嶽元帥若是收複了中原,乃至燕雲十六州,更或是黃龍府,那皇上可就是名垂千古的中興之主,可與此同時,皇上也擔心嶽飛的威望因此日漸高漲,弄不好最後會……”
說著諱莫如深地看了趙構一眼,秦檜點點頭,心中一陣竊喜,對姚公公道:“陛下現在心裏嘀咕的是,到底冒險得虛名,還是穩妥保實權。”姚公公連連點頭,秦檜稍稍思量片刻,便向趙構走去,跪拜道:“參見皇上。”趙構用餘光一掃,見是他,不耐煩地讓其平身。秦檜一邊起身,一邊笑道:“皇上好雅興,在這賞荷花呢!”
趙構一語雙關道:“花是開了,卻還得擔心能開到什麼時候,會不會謝,什麼時候謝。”秦檜笑了笑,道:“微臣隻知道,現在這花開得正豔,是賞花的最好時節。而嶽元帥連連大捷,百姓們歡欣雀躍,在這樣的時候,皇上何不出宮走走,來個與民同樂?”趙構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秦檜。
於是秦檜、萬俟卨陪著趙構,喬裝打扮,微服私訪,秦熺率領禦林軍也化裝成平民百姓在人群中暗中保護。隻聽一個老百姓叫道:“嶽元帥又打勝仗啦!嶽元帥又打勝仗啦!這回可真是太痛快了!古有曹操官渡之戰,今有嶽帥穎昌大捷,神,真神了!”另一個百姓附和道:“我們大宋若是一鼓作氣收回了燕雲十六州,那咱皇上可就是中興之主啦!”
第三個百姓讚歎道:“燕雲十六州,那可是連太祖皇帝在世時都沒能收複的啊!”秦檜看著趙構,佯裝高興道:“皇上,你看老百姓們開心的!”
萬俟卨也道:“自從嶽帥出兵北伐,每次捷報傳來,大家都會熱熱鬧鬧地慶祝一番,那感覺,就像過年一樣。”趙構看著這歡騰的場麵,卻一言不發,鬱鬱寡歡。秦檜和萬俟卨看在眼裏,心中暗暗高興。突然,前方舞獅耍龍,爆竹與鑼鼓聲齊鳴,趙構好奇道:“這又是做什麼?”
秦檜裝作漫不經心,道:“聽說是百姓集資,給嶽飛造了座生祠。”趙構聽過,眉頭一皺,道:“生祠?進去看看!”
說著隨同老百姓步入祠堂,隻見嶽飛儼然被塑了一個坐像,置於殿正中,頭戴紅纓帥盔,身著紫色蟒袍,臂露金甲,足履武靴,神態英武,表情肅穆。不少老百姓在他像前燒香,有求金榜題名的,有求生育男丁的,還有乞求祛病消災的。趙構看著這一幕,直發怔,有一個百姓衝他叫道:“你們還愣著幹嗎!快給嶽爺上香磕頭啊!”
趙構聽過,強抑怒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秦檜向秦熺使了個眼色,秦熺忙帶領禦林軍將百姓趕出祠堂,堂內隻剩下趙構、秦檜、萬俟卨、姚公公,一片靜默,嶽飛坐像高高矗立。趙構走向坐像,香燭煙霧繚繞,搖頭道:“朕長居深宮,不知宮外事,”自嘲道,“今天出來,可著實讓朕開了眼界。原來在百姓眼裏,他嶽飛才是大宋皇帝!咱們既然來了,就給嶽爺爺上炷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