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們聽說嶽家軍要班師回朝並且要他們南遷,紛紛跑到軍營來跪下請命。嶽飛率領諸將趕緊上前,想把他們一個個扶起,但他們都不肯起來。一位老大爺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嶽元帥啊,我們中原的老百姓久陷戰火呀,幸賴元帥才使小民脫離苦海,為何今天卻要班師而去呀!元帥請不要走!”他旁邊的一個老大娘,也哭道:“元帥爺,小民頂香盆,運糧草,迎接王師,金人看在眼裏,恨在心頭,元帥走了的話,小民活不成了呀!”
嶽飛眼圈紅了,無奈地看著他們卻說不出話來。一名大漢道:“嶽元帥,縱然不以中原赤子為心,難道忍心拋棄將要成就的大功業嗎?”
一名青年聲嘶力竭道:“嶽元帥!小民願追隨麾下!殺到黃龍府!讓金人血債血償!”嶽飛無奈地笑了笑,眼淚在眼圈中打轉,仰天長歎。王貴他們已經哭了起來,嶽飛身後的一個少女拉了拉嶽飛的手道:“嶽爺爺!你走了,我們活不下去的呀,你忍心嗎?”
有一個小孩子拉住嶽飛的衣角,怯怯的聲音道:“嶽爺爺,你別走,求求你,求求你了!”
小孩子哀求的聲音,直刺人心,嶽飛實在忍不住了,淚如決堤而下,撲通一聲向百姓跪下,嶽家軍軍將士兵見元帥跪下,全體也跟著跪下。嶽飛哭道:“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大家了……”
所有百姓都湧上來攙扶嶽飛,忍不住也哭了起來,最後軍民抱頭痛哭。頭頂上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烏雲四散,隻剩下陰沉沉的天氣,就像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嶽家軍在朱仙鎮多滯留了五天,直到百姓都南下走了,朱仙鎮變成了一座空城,嶽家軍才開始班師。王貴他們看到短短幾天,嶽飛竟然已經有了白發,當年嶽飛寫的是“莫等閑,白了少年頭”,他從來沒有空閑過一刻,現在卻還是白了少年頭。
所有人已經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牛皋看了看營地,不舍道:“昨兒晚上,我做了個夢,夢到我們打到了汴京,所有百姓都出來迎接我們,感謝我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一個都當我們是救命恩人……後來我們哥幾個去樊樓喝酒,那個痛快勁,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說著漸漸抽泣起來,道,“這輩子,再也喝不到樊樓的女兒紅了。”
嶽飛默不作聲將嶽家旗幟拔下,頭也不回地離開軍營,眾人無奈,跟了上去。北風蕭蕭,隻剩下空蕩蕩的營帳在風中飄蕩。
嶽飛邊走邊心裏沉吟道:
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
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笙歌作。
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
民安在?填溝壑。
歎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最後他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軍營,揚鞭策馬而去。
秦熺護送金字牌歸來,這秦檜才放下一顆心來,知道這一件事最高興的還不是他自己,而是當今皇上趙構。於是他連忙進宮向趙構彙報,道:“皇上,張俊將軍和韓世忠將軍已經回到臨安,等候皇上的召見。”趙構對此二人班師回朝並不放在心上,直關切問道:“嶽飛呢?”
秦檜拱手自信道:“這會兒,估摸已經在路上了。”趙構聽到,點點頭,臉色有所緩和,但隨即又歎了口氣,秦檜忙問道:“皇上歎的是什麼氣?”
趙構苦笑一下,道:“朕在想,這次是把這三員大將都召了回來,人是回來了,心卻沒回來。尤其是那嶽飛,他一心北伐,沒準過不了多久,又吵著嚷著要收回故土。”秦檜冷哼一聲,道:“他的心沒回來,是因為他手中還握有兵權。要想真正有止戰之期,還得罷了他們的兵權。一旦解除了兵權,那他就是有心也無力了。”
趙構看著眼前的某一處虛空,道:“朕擔心此事沒有那麼容易。”
秦檜意味深長,道:“皇上可還記得太祖皇帝的那一出杯酒釋兵權嗎?”趙構聽過,突然眼前一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