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明白,我們好好一家人,為什麼把我們都抓起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爹,你為朝廷付出這麼多,為什麼到頭來會這樣?”嶽霖痛苦委屈地問道,嶽飛壓抑著悲憤之情,安慰並鼓勵著嶽霖道:“霖兒,爹不在身邊,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遇到再壞的事兒,你得挺住!記著,你是男子漢了,別人都能哭,你不能哭!”
此時,隗順疾步走了過來,悄聲急迫道:“嶽爺,時候不早了!”嶽飛取下玉佩,戴在嶽霖脖子上。隗順招招手,便進來兩名獄卒將嶽霖帶走。隗順卻還不離開,最後吞吞吐吐道:“嶽爺,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我聽說嶽家軍在鬧事,想來臨安劫法場!”
嶽飛聽過,一驚,閑了一會兒撕下布條,咬破手指,寫下血書,遞給隗順。隗順畢恭畢敬地接過,敬請嶽飛放心,他一定把血書帶到嶽家軍。嶽飛再三向他拜謝。
秦檜思考良久,依然不知在聖旨上寫什麼,王氏見大半夜了他還蹲在書房,便端著酒及兩盤小菜進來看他,見他依然苦思冥想,無心道:“有些事,妙就妙在何仙姑回娘家,雲裏來……霧裏去……那就對了!”秦檜搖搖頭道:“我看這嶽飛案交給你辦,一根繩兒把萬俟卨他們幾個拴在一道兒,也使不出你那雲裏來霧裏去的功夫!”說著請王氏為自己捏捏肩,他一連幾天來回奔波,腰酸腿痛。
王氏一邊替他捏著肩,一邊說道:“這會知道我的好啦?不替你那姘頭說話啦?我告訴你,要是交在我手上,不但是你有福了,連嶽飛也跟著有福了!還查什麼查,審什麼審呀,莫須有之實!莫須有之罪!莫須有之刑!莫須有之憂!”
秦檜聽過,眼前一亮,若有所思道:“莫須有之憂……”
王氏點點頭道:“一切都是莫須有!你還頂真什麼?還等什麼?還考慮個什麼?問東問西問了兩個月,還想耗精神問出個什麼來?哪一門哪一戶沒有老婆孩子等著爺兒回家過年的?唉!你知道有多少人當麵給你磕頭辭歲,背地巴不得你一口氣兒上不來,壽終正寢哩!”
秦檜呸了一口,看著她道:“你的意思不讓嶽飛樂和地過年?”
王氏冷笑道:“免得他活生生地受罪!”
秦檜沉默飲酒,王氏見他不說話,繼續勸道:“知道什麼是快刀斬亂麻嗎?明兒朝拜,你給皇上供的禮兒莫過於……嶽飛的項上人頭!伸頭一刀!縮頭亦一刀!早一刀!晚一刀!三更半夜亦一刀!”
秦檜突然一拍桌猛然起立:“我現在去牢裏一趟!”
王氏一把拉住他道:“你去?他捏你像捏一隻蒼蠅!”
秦檜鎮定道:“此時我不去,便不是秦檜!此時他動粗,便不是嶽飛!”就在此時,管家進來稟報,說韓世忠拜見。秦檜正要叫管家傳話拒見,韓世忠已經理直氣壯走了進來,秦檜陰陽怪氣道:“時候不早了,韓帥有何吩咐呀?”
韓世忠開門見山道:“敢問嶽飛究竟是犯下如何罪行,竟毒打他的兒子!逼死他的女兒!抄他的家!傷害他的部屬!難道我大宋真的沒有王法,隻有秦法了嗎?!”
秦檜冷笑道:“你這個年紀,人稱老帥,老字有二解,其一是衰老之老,其二是老到之老,我希望你說話行事,不見衰老之老,而見老到之老!”
韓世忠冷冷道:“我聽不明白!”
秦檜笑道:“老帥你要明白,世上有些事情是有因有果有頭有尾!但有些事卻是無因無果無頭無尾!你問天,世事何以如此顛倒,天未必能回你的話,而凡夫俗子也聽不明白天說了些什麼話!即便追根究底,也沒明白何以天之所以為天!人之所以為人!法之所以為法!罪之所以為罪!皇上一念之間,成果莫須有其因,問罪莫須有其實!一切莫須有,佛偈不可說!”
韓世忠惱怒道:“莫須有三個字,怎麼能服天下人心?”
王氏陰陽怪氣地插嘴道:“喲,韓帥,是天下人不服呢,還是你韓帥不服呢?看來啊,皇上錯怪了嶽飛了,應該連你也一塊兒抓進去,這樣天下人心就服服帖帖了,是不是啊,官人?”韓世忠被王氏這句話說得臉色一變,終於明白這一切原來是皇上的意思。秦檜瞥了一眼韓世忠的臉色,故意斥責王氏道:“胡說什麼呢,韓帥喜歡輕衣小驢遊山逛水,卸甲之後,大可以登泰山之高,賞洞庭之大,長吟而修心,淺酌而養性,神仙生活,令人既羨且妒!怎會想跟嶽飛一起過年?韓帥,秦某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再會再會。”
秦檜說著便走開了,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故作向往狀道:“說實在話,我挺羨慕你的,我就沒你這麼好的福氣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過上你這樣悠閑的日子呀!唉,韓帥你真是好福氣!”
韓世忠愣在原地,天大地大,恐怕很快也沒自己落腳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