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自己的存在拉回到意誌中,再把意誌拉回到它的根源衝力時,就可以了解並感受到萬有乃是不斷的成長,持續不絕的創造。我們的意誌已經推動了此一奇跡。人類的事業都含有一些發明,意誌的行為都含有一些自由,有機體的運動都顯示出一些自發性。這一切都把一些新事物帶到世界來。當然,這隻是形態的創造,而非創造之外的事物。我們不是生命之流的本身。我們是推動物質的生命之流,換言之,生命之流的實質中,有一部分已經凝聚順流而行,我們即是推動此一部分的生命之流。無論是天才的創作,或一般的自由決斷,我們都把自己活動力的發條扭到最緊的地步,以創出僅憑素材的單純集聚無法完成的東西(不管怎樣配置已知的曲線也無法比得上大藝術家的筆致),但其中依然存在著許多要素,這些要素在組織化以前已經存在,組織化以後仍然活著。若產生形態的活動停止,還能形成其素材(藝術家所畫的富有獨創性的線不是運動的停頓——凝固嗎·)則物質的創造既非不可解,也非不可能,因為我們已由內掌握形態的創造,不斷使它顯得栩栩如生。而且,形態既屬純粹,創造之流亦得瞬間停斷,形態的創造便會變為物質的創造。考量一下以前寫在所有著作中的字母,就會發覺,要寫一首新詩,大可不必再創新字母加在原有的字母上。可是,我們都能充分了解,詩人寫詩,使人類的思想大為豐富。詩人的此一創造是精神的單純行為。這種活動雖然會繼續成為新的創造,可是,一旦停下,即會自動分散為語言,語言再分解為文字,這些文字則附加在既有的文字之上。於是,在已知瞬間構成物質宇宙的原子數大為增加,這種現象和我們的精神習慣不合,也和我們的經驗矛盾。但是,有種實體,屬於不同秩序,也跟原子完全不同,其形象有如詩人的思緒與字母完全不同。這實體常因突然的附加而膨脹,這點不能不承認。這些附加物在其內部都自成一個世界,我們常以原子的排列象征性地表現了此一世界。
事實上,覆蓋整個宇宙的神秘大都來自我們認為宇宙是一舉而成,或認為整個物質恒久不變。無論談到天地創造或確立非創造的物質,我們都以整體宇宙為對象。若挖深精神的此一習性,即可發現我們在下一章所分析的偏見。這是唯物論者及其反對者共有的偏見。依這偏見觀之,真正的活動性持續並不存在;而且,絕對者——無論物質或精神一在具體時間中,亦即在我們覺得有如生命素材的時間裏,不能占有一席之地,結果一切都一次決定。因而不是認為物質的多樣性永遠存在,就認為神的本質已完全具備了創出多樣性的行為。可是,這偏見一旦根絕,創造此一觀念就越加明顯化,因為這觀念與成長的觀念相同。若然,則我們便非就宇宙整體而言。
我們為何要論述宇宙整體呢?宇宙是許多太陽係的集合。這些太陽係一般認為與我們的太陽係類似。不錯,這些太陽係彼此並非絕對獨立的。我們的太陽已把光和熱直射到最遠的行星之外,但是另一方麵,我們的整個太陽係,又仿佛被吸住一般,在一定的方向內活動。因此,這些世界之間有一聯係。比起結合同一世界各部分的連帶,此一聯係可說非常鬆緩。因而我們並非為了方便,d人為地使我們的太陽係孤立,是自然要我們讓這太陽係孤立。隻要是生物,就得依存於我們居住的行星和滋養這行星的太陽,而不依靠其它一切。隻要我們是思考的存在,就得把物理學法則運用在我們的世界上,或把這法則擴延到這些彼此孤立的世界。然而,物理學法則不能運用到整個宇宙,甚至不能認為這主張有某些意義,因為宇宙不是既成的,而是不斷形成的。宇宙也許會接連加上新世界,而無限成長。我們的科學有兩種最普遍的法則,即能量不滅定律和能量遞減定律。我們試把這兩種法則擴延到整個太陽係,並把這兩個法則限定在這相對完結的係列,就像限定在其它相對完結的係列一樣。從這狀況中會產生什麼結果?首先應該注意,這兩種定律並未具備同樣的形上學意義。第一種定律是與量有關的法則,所以有一部分依存於我們的測定方法。依此法則而言,在一個可視為完結的係列中,能的總量,亦即運動能與潛能之和,恒常不變。如果世界隻有運動能,或者除了運動能之外,隻有一種潛能,則測定雖屬人為,亦可不必將此人為測定推展至此一法則。能量保存法則是指某物可蓄存一定量。事實上,此外還有種種性質不同的能量存在。而且,每一能量的測定法顯然是為使能量保存原理正當化才被選用的。所以,在構成同一係列的各能量變化之間,當然有連帶性;因恰切選擇測定法,保存原理的擴展才有可能。可是,此原理內含的慣例角色相當重要,所以哲學家把這原理推到整個太陽係時,勢須烘托出其輪廓。這樣,能量不滅定律就不能表現出某物定量的客觀常存,反而表現了一切變化發生時,為相反方向之變化所製衡的現象。換言之,能量不減定律縱使控製了我們整個太陽係,也隻能告訴我們此一太陽係內的某一片段與其它片段的關係,而非整個太陽係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