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莫縱雪不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遍,像想通了什麼,若有所思地轉身拖著浴火徑自離去,懶懶的聲音遠遠傳來:“你們拚死拚活地趕來,隻怕早累了,我讓浴火收拾了兩間屋子,先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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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

凝眸在黑暗中擁被坐起,揉了揉眼,頭略上仰歎了口氣:“莫少主,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

床前的黑影冷哼了一聲:“夜中視物?你的眼力倒真不錯。”

凝眸掩口打了個哈欠,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睡意:“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站在我的床頭,不會就是為了誇讚我的眼力吧?真奇特的來意。”

“少露出那副白癡相,說實話,還有沒有救?”

“什麼‘有沒有救’?”遲鈍地重複一遍,凝眸隨即反應過來,“啊,放心,你就算再挨上兩掌也死不了。殺手做這麼多年對於受傷不是應該有點心得的嗎?真是,為這點事來打攪我的美夢——”

“我是說月。”

“月?誰是月呀?不認識。你找別人打聽吧。”說著已準備躺下去重溫舊夢。

“如果你有膽子躺下去的話以後也就不用再起來了。”莫縱雪在黑暗中微笑,白森森的牙齒閃閃發光。

凝眸的動作頓住,然後很謙虛地請教:“你猜如果現在我大叫‘非禮’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莫縱雪悠然道,“我是殺手,最精通最專長的就是殺人雖然現在隻剩下五成功力,但要你說不出話還不是什麼難事,不信的話,你不妨試試看,我十分樂意驗證。”

凝眸不再說話,將臉埋入錦被中,長發披散下來。半晌,悶悶的聲音傳出:“我不知道。”

“他還有多少時間?”

錦被裏的聲音模糊得幾乎聽不清:“不到……一個月。”

窗子“喀嚓”一聲輕響,一道黑影輕煙般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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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五天過去,孤騖門內外平靜如昔。凝眸閑得沒事,每日便背了個竹簍出去尋藥。茅山道觀眾多,來往人跡也頻,因此生不出什麼太珍貴的藥草,不過常見的一般藥草倒不少,於治內傷雖無大效,調養功能卻還是有的。凝眸采了回來後礙於無人會煎,隻得親自拿到廚房去,同時加了一些隨身帶的藥物,煎好後送到莫縱雪房裏去。

“你倒是很用心呢。”莫縱雪一口氣喝完,將碗還給她,道。

凝眸不在意地說出老實話:“是大哥交待的,不然我哪有工夫管你死活?以前大哥要我做的事無一不被我搞砸,這一次我決定不讓他太失望。”

“是嗎?”莫縱雪盯著她,神情莫測,“我以為他跟你說的是不要太快治好我的傷。”

凝眸手一鬆,抓著的碗直線下落,她左腳疾抬,在碗底輕輕一點,碗重又回到她手上。

“原來你聽到大哥和我說的話了?”她露出天真的笑容,“果然不愧是橫掃孤騖門的莫少主,連當時和大哥近在咫尺的我都沒怎麼聽清楚的話,受了傷隻剩下一半功力又隔了那麼遠的少主居然聽得一清二楚。”

莫縱雪揚起嘴角,他與宮無策的臉上都常常帶著笑容,隻是兩人笑起來的樣子卻截然不同。宮無策一貫溫雅從容,笑容也溫潤如玉,令人一見便生出無限好感,因此有“春風一笑醉天下”之言。莫縱雪卻是詭異而妖魅,那種蓄勢待發的危險與捉摸不定的懶散是宮無策身上從來找不到的,反倒……反倒和她記憶中的另一個人有些相像。

“京城第一神醫也果然有些本事。”已經有段日子沒聽到的稱呼將凝眸的神誌拉回來,“連少林寺的療傷聖品‘大力金剛丸’也弄得到手,真是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隻是就這麼給我不嫌浪費了嗎?”

凝眸倒真嚇了一跳,“你嚐得出來?”難怪跟她有的沒的扯了這麼一堆,原來是知道她動了手腳。

“你似乎忘了我是刀尖上走過的人,那些藥我以前吃得比飯還多,什麼味道我會分不出來?何況它們何時有過那麼強的功效了?”

殺手的敏銳性果然不同於常人。凝眸靠在門上,“我隻是成全你的心願而已。”

“又何嚐不是成全你的心願?”莫縱雪懶懶地一彈指,“我若痊愈,自然不會讓月出手,他的危險自然也大大降低。雖然他隻剩一個月的命,你倒還是護他護得緊,會莫名其妙地跑去學醫與他大概是脫不了關係的吧?”

凝眸麵不改色,“你跟我非親非故,遇事我當然先想著大哥,別說他隻能活一個月,就算是隻有一天,我還是會照舊推了你做替死鬼去。”

莫縱雪低低地笑,笑容中竟恍惚泛出一點點溫暖,“隻是這次他要你做的事,又一如既往地被搞砸了,嗬嗬……”

凝眸呆了一呆,她推他上刀口有必要笑得這麼開心嗎?不會是殺手當太久當出什麼心理毛病了吧?將碗順手擱在桌上,她轉身離開,邁出門時不經意回頭望了一眼,心中不禁一動。

和四哥很像。想起來了,都是懶散得無情的人,難怪會有那麼相似的笑容,不同的是四哥的真麵目藏得太深,這個人卻毫無顧忌地昭示世人。

仰天深吸一口氣,在那麼濃重到逼人窒息的殺氣壓力下,就算是再怎麼無知無覺的人也會覺得難過的吧。

繞回廚房拿了竹簍,出了道觀,悠哉的腳步在看見前方佇立的白色人影時頓住。轉了轉眼珠,他悄無聲息地侵過去,舉手正欲往他的肩拍下——

“啊——”一聲慘叫,驚得周圍的鳥兒四散奔逃。清秀的臉痛得扭曲,兩行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嗚,痛死了,居然用分筋錯骨手——

宮無策已發現打錯了人,原本擰著她手臂的手順勢上滑,再反手一使勁,隻聽咯嚓一聲輕響,錯位的筋骨已重新對上。

“好了嗎?”

凝眸苦著臉甩了甩手臂,點點頭。宮無策拭去她臉上淚痕,眉目間有些歉意,“我不知道是你。”

“沒事啦,我又沒怎麼樣。”凝眸安慰地欲舉手拍他,卻在半途頓住。

宮無策蹙眉,他生平幾乎沒皺過眉,這一淺蹙竟是分外動人憐惜,帶一點點受傷害的憂悒,漂亮得叫人心中一痛。他輕聲道:“我不會傷你。”

凝眸似沒聽見,呆呆地看著他,忽然也蹙起眉,向後退了兩步。

宮無策見她的舉動,一震,臉色跟著暗淡下來,“你……怕我?”

凝眸承受不住似的又倒退了兩步,伸手搗住胸口,竟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地衝了出去。宮無策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隱沒入山林中,慢慢低下頭來。

離他遠點也好,在孤騖門的自己本就容不得他人太過接近,如果當時不是及時察覺到是她的話,他下一招就會直接往她的咽喉攻去,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她就要死在他手上了。所以,她怕他也好,這樣會比較……安全。

凝眸悶頭疾奔出一段距離後,停下來呼呼地喘著氣,喘完一陣正準備繼續向前走時,目光驀地被腳前一株小小的赤色的草吸引住。

“是七葉果還是垂英呢?”找了幾天,總算找到有點價值的東西了。她蹲下身,開始搜索記憶中看過的有關記載:“垂英葉六七,初始顏色為淡紅,一年深似一年,至鮮紅如火時成熟,從根至莖至葉均含劇毒。七葉果一年生一葉,葉色赤紅,至七葉為最佳入藥時,功可續骨及解毒。第八年結白色漿果,則藥效盡失,與普通雜草無異。糟糕的是這株草恰好隻有六片葉子,應該是哪個呢……”一致命一救命,弄錯了是南轅北轍的事。

目光無意識地飄向周圍的草叢,忽地凝住。手足並用地爬過去,小心地拔出與周圍雜草並沒什麼區別,隻是顏色碧綠得有些詭異的小草,“果然是至毒的天狼草。”天生萬物,物物相克,毒蛇盤踞之地,十步之內必可找到克星,且愈是至毒之物,克星往往也愈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