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當年伯勞就辭官隱退了,殿下難道不知麼?”黃衣女子急了,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當時我尚在天牢,如何知曉?還有,請叫我李先生。”李先生目光一凜,一抹寒芒呼嘯而過。
“好,李先生,你們……怎會在此?”灰衣男子拂了拂衣袖,唇角攜了一抹淡笑望向他。
李先生聞言一滯,目光暗淡幾分,臉上也柔緩不少,三言兩語將原委淡淡帶過。
“原來是這麼回事。”灰衣男子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眉梢隱有一絲欣慰,“可見那人還存有一絲溫情,否則她……”他卻忽然說不下去了。
李先生聞言默然不語,隻僵直立著,屋角桌上的蠟燭將他孤絕身影拉得長長又長長,曾經的如月清輝已然從眼角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柔情,一點點的明媚。
黃衣女子啞然無語,隻默默立在灰衣男子身後,一雙手溫順地蜷在他掌心,似無限依賴。
“今夜你們就宿在此吧,明日一早就走,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們了。”李先生漠然道,冷冷轉身,將他二人丟在一陣驚愕中——原來的他是個佼佼如月的君子,雋雅清柔,全然不似今日這般謹慎多疑,冷淡無情,鬥轉星移間,他竟變了個人,唯有麵對阿玉時,依然那樣溫純文雅。
朝陽冉冉升起之時,兩匹駿馬絕塵而去,身後三個依依相送的身影漸漸淡在了氤氳的山色中。小石頭拚命揮手,似十分不舍,不覺後頭傳來嚴厲一聲:“小石頭,趕快收拾東西,我們得搬家了。”
小石頭十分驚訝,瞪了烏黑的眸子詫異道:“先生?”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隻得吐了吐舌頭跑進屋子——多虧先生收留教養他,才不至於成為街頭的小乞丐,但凡先生的話,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隻管按吩咐做就是。
“夫君。”身後懶洋洋一聲。
他回頭一看,是阿玉倚了屋門朝他嗔笑,一雙澈眸被陽光鎏得五彩繽紛。
“我方才聽姑娘說什麼‘伯怡,修桑’,突然覺得好熟悉,是昔日故人嗎?”她悠悠皺眉道,一隻玉手撫了額頭姍姍靠上他。
他伸手摟住她的纖腰,眸中漾滿暖意,“阿玉,忘了吧,這不是你該記得的。”
“好。”阿玉點點頭,秀首埋進他肩頭,青絲如緞鋪展。
他低頭嗅見發間幽香,沁人心脾,心中卻長長一歎,忘了吧,徹底忘了吧,伯怡,修桑,薇薇,隋岩,豳賓……還有誰,卻是不記得了,所幸的是,終於隻剩阿玉與他相守了。
半世忍辱浴血,終究迎來這樣的日子,真的是,太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