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硯此刻正端著兩杯清茶過來,聽得此言便答道:“夫人有所不知,王妃喜靜,不習慣陌生人等在旁伺候,有奴婢便行了。”
窅月端了玉杯在手,瑩白指尖在那青色玉瓷見更見水嫩,她笑靨輕巧,善意溫婉,並不似冰硯揣測的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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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冷煙淡。
輕輕將青紋玉杯置於托盤,微有溫意,茶水尚未涼卻,那飲茶佳人也未走遠,隻有那抹淡如煙雨的麗影懨懨臥榻,鳳眸緩闔,眉頭細細攢著,似籠愁雲滿懷,冰硯不覺一歎。
小姐向來夜間驚寐,自入宮後更甚,須冰硯寸步不離守在榻旁才能安心。她總能在深夜驚醒時瞧見一抹淡影臨窗而立,似遙望過往,又似暗自唏噓,那纖弱任誰見了都要垂憐哀歎,可惜了這清絕容貌,總見不得舒心笑顏。
外人見了小姐總覺慵懶非常,神色頗淡孤傲難處,卻不知她實是幾多虛弱,須以白日小憩養神,才得麵上一分精神,這人後的柔弱,隻有冰硯一人知曉。
忽然憶起方才窅夫人狀似無意一問:“王妃似十分喜書,竟叫我慚愧呢,殿下也喜書,偏我又不夠聰慧,實在沒興致,隻能撫琴作畫,閑時至多與殿下對弈一局,再無長處。”
冰硯不知為何心頭一突,堪堪去瞧向魂,曾經世子妃也這般問過小姐,小姐也如現在一般淡然一笑,一語帶過:“我向來不善女子四藝,唯獨識些字,便以讀書為樂,消磨時光罷了。”
那不懂琴棋書畫的窘迫就這樣被小姐不動聲色掩去,滿腹詩書的才藝也一樣輕輕隱入她淡定話語。
秋陽回暖,風掠梧桐掀落勻勻光影,搖擺曳曳。
昭慶宮內處處景致碧麗,樓閣無不精雕細琢,又綴以每季鮮妍花種,秀頎喬木小巧矮樹,引清流,含淨潭,彙瑩湖,植一池睡蓮寂寂。再築湖心小亭,架虹石小橋,花草掩映,暗香浮動,引人入勝,地鋪蓮花方磚,女子行於其上步步生蓮,妖嬈萬分。
向魂攜了冰硯離玉一路賞景,隻覺景色沁人讚不絕口,再行幾步已至宮殿外緣,隻見那秀樹綠草深處探出屋舍一角,青綠素色,隱約是間竹舍,不覺好奇愈重,信步踱去。
屋舍並非竹築,隻在房門之處垂以竹簾,晃晃挽著,遠望青碧透人,近看清雅淡怡,叫人無端心內一緩,諸般憂愁暫丟腦後。向魂抬首,見閣前匾額上刻著三個字:艾蕪廳。
疑慮間就見那竹簾一挑,裏麵走出個修偉男子,烏簪束發,眼似繁星璀亮,一襲青灰儒衫垂地,腰別一柄七星佩劍,儒雅十分,清新如雨後青草,全然不似平日模樣。
冰硯離玉尚在發愣,向魂卻是脫口一呼:“林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