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曾航驟見眼前一抹海棠紅曳地,眉眼幽深,人如淨瓷,仿佛瓊閣仙子臨世,不由怔怔一喃:“是你……”未及言畢,他霍然回神,忙執劍下跪,“末將見過王妃。”
一瀲笑悠然浮上向魂麵頰,襯得她堅玉似的臉有了些微暖意,她輕說一句免禮讓他起身,卻見他微微垂首不敢看她,不禁秀眉一揚。
“將軍如此懼我,竟不敢抬頭麼?”向魂瀲灩一笑,眸中幽幽。兩次見他都是盔甲在身,卓然雄風懾人,今日卻見他一身常服,褪去平素雄勁刻板,隻餘清新溫雅,倒別有一番獨特風儀。
見慣修桑那般若曳月華的雋雅風姿,領受蒔傑目若盛陽的耀眼光輝,她卻未曾想這林將軍卸下戎裝之後的模樣,猶如雨露點滴在尖的青草,沉沉彎首,溫遜謙和。
林曾航依然垂首,聲線朗朗如昔:“王妃為尊,末將為卑,直視王妃是為不敬,尊卑不分。”
“我命你抬起頭來。”向魂話語泠然如水,叫他無法違抗。
那是一池澈水,無欲無求,楚楚照見向魂伶仃身影,在初秋暖陽之下愈見蒼白冷寂,林曾航匆匆一望向魂,便又不自覺垂下頭去,似頭頂千斤,又似知錯孩子。
“將軍如此著裝,不知是要去哪?”向魂低宛一言解了他垂首尷尬。
林曾航嘴角隱透一絲愉悅,語聲也似輕盈許多:“殿下準末將半日歇假回家探望老母。”
“如此,將軍住所便是這艾蕪廳?”向魂不由去望那竹簾小舍,古樸素淨,倒也適合他,隻是仿佛小了些。身為昭慶宮總衛,竟也無法與親母同居浩然華室,隻能蝸居在宮闈外緣一處小閣,若在別人多少有些委屈,可在他臉上隻有坦然淡泊,不見分毫怨屈。
“小小寒舍,讓王妃見笑了。”林曾航微微抬眸,見她眼中笑意瑩然,不由一怔,往日那抹淩厲竟蹤影全無,此刻的王妃憫柔若春水,清絕似仙姝,真真叫人移不開目光。
向魂杳然露笑,往他身側邁一小步,“此處離宮門尚有距離,將軍可否與我一路閑談?”
林曾航複又惶惶垂首,“末將惶恐,王妃之請,自無不遵。”
冰硯攜離玉遠遠跟在後頭,小姐的脾性她是知道的,遂仔細跟著,不妨礙他二人談話。離玉尚有疑惑,卻因向魂陰晴不定的冷淡性情而心生畏懼,自然乖乖跟著冰硯守在二十步之外。
“聽聞將軍追隨殿下多年,衷心可嘉。”向魂似不經意提起,緩緩朝前走去。
林曾航稍落後她兩步,不緊不慢跟著,尊卑分明,聽得她細語便微一頷首答道:“末將全憑殿下知遇栽培,自然效力。”
向魂明眸微睞,一絲精光掠過,“將軍甘心蝸居在此小小廳閣,絲毫不羨慕若季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