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動珠簾,錚錚悅耳,簾後一抹煙紗帳挽落,層層軟羅間一隻撩人藕臂橫陳,一根極細銀絲勾腕,銀線盡頭則拈於一擎風皮鶴骨手中。
老者捋一捋如雪白須,沉吟道:“回殿下王妃,夫人略有小產跡象,待微臣開一副安胎藥先行調養,徐以補血養精後續,胎兒便可無事。隻是夫人往後三月須靜養,不可動氣,不得受驚。”
緊攢眉心終於悄悄一緩,蒔傑點頭,“有勞太常侍了,荁兒,你隨太常侍大人去抓藥。”
一個綰衣婢女輕語應聲,規規矩矩跟在太常侍身後。蒔傑輕攏層幔軟羅,瞧見內力虛弱睡顏,昔日羞花容顏慘慘泛白,沉沉昏睡,底下白綾單衣照雪,不禁再次皺眉,“綠綺,怎的被衾如此之薄,快去拿一床棉被來。”
綠綺惶惶應答,匆匆捧來一襲厚錦,正要掀帳為窅月覆上,卻被蒔傑一把接過,溫柔攏在窅月身上,連被角也細細塞好,唯恐她凍了去。
綠綺看著忽覺鼻頭一酸,忙去隱淚。夫人身孕已有四月,今早卻忽然見血昏厥,嚇得她六神無主,忙去執懿閣尋王爺。幸得王妃冷靜處理,一邊急報已去上朝的王爺,一邊又去醫署請來太常侍,雖說小產可救並無大礙,稍有閃失卻是母子連心,怕是窅夫人也保不得,王妃之寬宏之大量,莫不為下人所道。
自問服侍窅夫人多年,從未見過王爺這般心急擔憂之態,外人道他冷漠,綠綺也領受過他的無情,卻原來是未到心深之處,再冷漠無情,不過人心一顆,總有動情之處。思及微微一笑,夫人終遇良人了。
蒔傑緩緩放下紗帳,步出道道煙羅,卻見外頭一個素衣流裳的身影婷婷立著,見是他來,唇邊淡淡一笑,“太常侍乃皇上欽點的禦醫,王爺盡可放心。”
依然是與日爭輝的臉容,眸中深湛,一絲疲倦笑意掛在眼角,“還好有你。”蒔傑說,伸手攬了攬她綾羅削肩。
“窅月需要靜養,我就不打擾了。”向魂微微頷首,輕悄退出。
“我同你一起走吧。”蒔傑笑容愈見疲憊,回首吩咐綠綺:“仔細照顧好夫人。”
一眾婢侍恭順跪地,蒔傑攜了向魂離去,那流白衣衫如雲氤氳拂過綠綺跟前,雖不及窅夫人傾城之貌,可那清絕出塵的姿儀,卻是無可比擬的。
青石甬道綿長,向魂蓮尖於敷羅裙下隱隱現現,仿佛這天的晴光,在雲霧裏躲躲藏藏,總不見其全貌。
蒔傑將目光從遠方收回,側首看她,卻見她眸光飄忽,不知落在哪裏,才要說話就見前方跑來一個侍從,跪地行禮道:“殿下,王妃,東陵世子攜世子妃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