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傑善兵,計計精妙,以攻為守,雙子連跳,黑子由邊割據,緩而接應。韻央以守為攻,營壘方正,一個叫吃,雙雙扭結,卻仍在棋藝上遜蒔傑一著。乍一看,如滄田突起雲煙滾滾,似千軍萬馬奔騰跌宕起伏,一盞茶過,雙方弈得酣暢,方寸棋盤裏均將三十六計一一用上,領兵調度,運籌帷幄全在此發揮得淋漓盡致。
向魂不懂棋術,看了半局便覺懨懨,遂離座倚窗遠望,側眸卻見修桑也悠然行來,不由舒心一笑,如流雲輕漾。這一笑,堪堪落進蒔傑眼裏,不知怎的,突然就灰了心,手上白子顫顫一落,失卻良機,韻央覷準機緣突擊,將蒔傑一幹眾子圍困,頓陷囹圄。
“你還好麼?”修桑輕問,終將前日未及出口之擔憂吐盡。
“當然。”向魂笑,驀然瞧見修桑修手而來,覆上她流緞青絲,猶如兄長疼愛家妹,不由心中一緊,那流帛之下,溫熱掌心,恰是那猙獰舊傷。
“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修桑靜靜瞧她,似笑非笑。
向魂含眉而笑,隱約悵然,這清絕如月的男子,是越來越不可觸及了。
蒔傑再一分神,韻央奮起直追,連連攻防,滄海起浪,群鳥驚飛,過半領地已被她速速占領,卻看韻央神色,仍是謙和笑意,儀態婉約,不露分毫得意之色,倒像極了某人。
卻見向魂目光淡淡轉來,輕飄晃過,未有一分停留,蒔傑搖首一笑,專注於棋盤,張營砌壘,霎時風生水起,有如天兵神助,再無一絲猶疑退縮,招招狠厲,處處險棋不勝枚舉。
蒔傑凝眸,倘若韻央棄子抽身,倒也輸得幹淨,總好過這會兒貼身糾纏,轉眼那顆不起眼的黑子,竟成他心頭大患,氣勢洶洶的白龍被迫暫時收斂三分。然韻央過於保守,不堪調度,乃至節節敗退,少時便額汗涔涔,隻得暫且鳴金收兵,退居三裏之外,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外加小心謹慎,隻望奪回失地。
蒔傑怎肯放過此等良機,一路叫吃連追,快得讓韻央搓手不及,白馬旋風起浪,一大一小,掛星接應,圈裏圈外,黑子竟無還擊之力,本已搶占之田地竟在兩盞茶內全數拱手奉還。
說到底,還是他能下得狠心,丟卒保帥,才可收複失地,迎頭挺進。
這邊氣氛緊張,二人目不轉睛,窗邊那兩人卻半晌無語,似在觀棋,卻又心神不定,無意間已將整個屋子瞧個透,觀個切,竟無一絲感覺。
向魂才回神就見案上兩炷香已盡,棋盤邊韻央落朗認輸,直言:“王爺棋藝高超,韻央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