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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晴日亮徹帝京,猶將一抹溫暖光芒拂進執懿閣,雕龍刻鳳的琉璃金瓦寶光瀲灩,似能照出影來。冰硯捧了洗漱用具躡手躡腳推開閣門,置於外間檀木椅子上,再偷偷瞟一眼層層疊覆的煙羅軟帳,柔黃粉暖若旖旎巫山,人影朦朧,安靜靡麗,不覺在臉上抹了一筆嫣紅,竊竊掩唇退出閣外。
一線清泓微睜,猶帶紅腫,卻將嬌媚畫上眼角,眼前映入一張如陽天顏,長眸靜闔,薄唇張揚,少一分邪妄,多一份柔緩,眉如畫,鬢若裁,暗挾一縷愁。
向魂心跳一慢,霍然起身,綾羅落地,身後驟失溫暖,凝睇一眼,啞然失語。她竟整夜倚在他肩頭深寐,而他一夜直直僵在床柱,隻為了不驚醒她?
昨夜失儀痛哭,是從未有過的疲憊,自懂事以來就夜不能寐的向魂,居然在他臂彎裏沉沉香睡,恍然無覺,原是他細心照料一宿,思及,向魂隻覺暖流直上,濃睫微動。
盈盈素手將一襲厚錦重衣翼翼覆上,向魂淡淡垂了眸,蕭蕭行出外間,低柔喚一聲:“冰硯。”
閣門被推開一線,嬌小秀顱探進來,“小姐?”
“替我梳洗吧。”向魂見她謹小慎微的樣子不由略略揚眉,覺一絲好笑,神清氣爽。
冰硯探進身來,又細細將身後閣門掩上,翠眸微一點煙羅深處,再迅速轉向向魂,卻見那絕塵女子已然端坐妝台前,靜雅清澹。
鏡中素淨容顏煥光,先前的蒼白已斂去幾分,化作一絲紅潤繚在頰上,煞是好看。向魂微微一笑,深足睡眠果然養人,眸光瞟見冰硯嘴角吊笑,那上揚的弧度似畫墨在上,抹不去,揮不掉,心中自然明白她為何歡喜,也懶得辯解。
“小姐今日氣神十足,比以往好了許多呢。”冰硯道,藏不住的喜悅泛泛。
“嗯。”向魂淡淡應了,驀然聽得細簌聲,不由偏首一望,隻見那鮮衣冠玉的男子好整以暇攬開半邊煙羅紗帳,洋洋靠著,笑望她。
略覺幾許疚意,聲線也比往日柔和,向魂起身道:“讓離玉伺候你洗漱吧。”
蒔傑虛手一揚,製止她傾身欲喚的步子,隻施然一笑,“昨夜讓你枕了一宿,不知能否使喚你一次?”
向魂一怔,頓時語塞,轉身瞧見冰硯強自忍笑,一雙手想掩卻不敢掩,也不便為難她,隻得道:“你先出去吧。”
鍍金玉漱盆,一方天青軟緞浸在清水裏,被蔥白纖指輕輕一絞,淌出一汪泉。向魂執了緞子拂上他的臉,殘剩一點水溫,暖如絲,沁入五內,恰似蒔傑眼中一縷溫存,軟軟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