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驚惶的呼聲微弱,宛如千裏之遙,時遠時近,卻驀然近在耳畔,向魂猛然一顫,自睡夢中醒來,卻發現身旁空無一人,床前一抹慘白,是入夜的瘦月淡光,疏離照見榻前一方寸地,抬眸卻見寢殿的門懶懶合著。
“冰硯。”她輕呼,卻在下一刻醒悟,冰硯已隨著修桑去了,自己卻仿似仍在舊日,是啊,薇薇,冰硯,全都離她而去了,“離玉。”她再喚一聲,依舊無人應她,大殿空曠幽寂,靜得滲人。
一聲吱呀,殿門被輕輕推開一線,卻讓她警覺地縮起了身體,扯過一旁的錦被牢牢擋在腹前,沙啞冷問一句:“誰?”
沒有人回答她,隻見一隻綾錦蛟龍踏雲靴邁入,撩起向魂心底一陣寒意,她瞪大了雙眸死死盯住那詭異的黑影,卻被一聲溫柔的喚聲怔住,“向兒。”
一盞蠟燭微弱照見他俊美臉龐,是疲憊的眼,迫切的神,滿腔的溫情,仿佛前一刻的睡夢裏他尚領了千軍萬馬巍峨而去,而這一刻,在她最無助的黑夜裏,他恰好歸來,安撫她危懸的心。
“伯怡……”她含糊不清地喚他,喉間是壓抑的哽咽。
他緩緩向她走來,燭光裏的笑顏異常生動明媚,“你看,我殺退了東胡人,擒了他們的首領,砍了他的頭,從此家國無憂矣!”他的笑容那樣放肆恣意,笑得向魂心頭瑟縮,周身一陣麻意。
一方深青的巾帕子,裹著一顆淌血的頭顱,一滴一滴,自殿門到榻前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斑駁詭豔,仿佛死氣裏湧出的逼人絕色,縱然緊閉了雙眸,也依然感受到心頭恐懼的驚悸。向魂陡然一縮,靠上身後的殿壁,震驚地看著伯怡一層一層褪開帕子,那濺血頭顱愈加清晰地呈現在眼前,猶如暗夜裏一道驚天霹靂,讓她驚怵若僵。
眉如墨,眸點漆,卻淡漠地毫無生氣,原本如月清絕的男子,此刻卻在染血的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微笑,借了跳躍不定的燭光,眼珠竟微微轉動,透出鬼魅一般詭譎的氣息……向魂望著這昔日溫潤如玉此刻駭人怵目的男子,似著了魔一般,遲遲無法開口,隻覺一股莫名寒氣從心底直透上來,目光再也無法轉開,方才給她些許安全的伯怡亦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在這毛骨悚然的暗夜裏。
良久,她終於抑製不住心底的恐懼,淒厲尖叫:“修桑……”涼氣直抽,冷汗如雨覆了她一身,雙手顫抖如蟬翼,脆弱得什麼也攀不住,隻覺那詭異笑容越來越近,猙獰狂笑而來,要將她撕碎!
向魂猝然坐起,氣喘籲籲,額上細汗如出漿,雙手不能遏製地顫抖,就連離玉上前溫柔一拂亦被她驚跳避開,仿佛一頭受了驚嚇的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