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斷水水更流,剪不斷,理還亂,可一旦流水成冰,無需旁人出劍就已兩相斷裂。世事原就如此,沒有地久天長,沒有始終如一,唯一永恒不朽的,僅“變數”而已。
他曾說,永遠不會要挾她,永遠不會與她對立,而如今,他卻以她親生兒子的生命做要挾,逼她交出那枚足以令乾坤倒轉皇位變遷的傳國璽。隻因,此時非彼時,就連親口問他一句“故人何記當時恩”也是不可能的了,他們此生早已水火不容。
“我若交給你,勤兒必死無疑,不如不交,或許尚有一線生機。”向魂靜靜望著他,唇角半勾。
修桑目光凜冽緩緩掃過她倔強眉眼,陌生而遙遠,仿佛從未相識,開口的聲音毫無溫度:“生機?是何生機?”他語聲冷漠得仿佛是在問一隻螻蟻的生死。
向魂笑而不答,目光卻漸漸遊過他清絕麵頰,落在他身後的護衛中,那裏麵,有一張熟悉的臉。
一刹那,殺聲震天,地動山搖,鐵蹄如雷踏破金章台上幾乎凝固的僵局,令所有將士身心猛然一顫。放眼望去,底下一道道鐵甲黃袍如藤蔓一般迅速蔓延,四周黃龍旌旗迎風飄揚,接天連地的喊殺聲令修桑臉色劇變,甫一回首,就聽見那動搖軍心的聲音:“逆賊無道天理難容,人人得而誅之,我皇英明仁愛天下,爾等還不速速繳械棄暗投明!”
這渾厚語聲叫薇薇眉目一跳,一顆心雀躍無比,她依依回首,一身黑色鐵甲之下的容顏無比熟悉,宛如刻在心底……佟寅之不知何時悄悄混進申軍,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擾起嘩然大變,給李慕笛以致命一擊。
修桑聞聲回首,卻見不少軍中將士猶疑不定,更有甚者已然倒戈相向,與自家兄弟拚殺起來,又或者,那根本就是佟寅之所埋下的內奸,思及不由勃然大怒,眼底迸出縷縷寒意,手中一緊,揮劍刺向那人。
“寅哥哥,小心!”薇薇大喊,全然不覺身側一道凜凜血刀,驚魂之餘隻能愣愣看著隋岩,她的夫君,飛奔而至將她從生死一線中搶出。她呆呆望著隋岩的澹定風姿,言語盡失,目光所及之處,隻有嘴角一抹淡笑如風。
兩道糾纏的身影刀劍相拚,一白一黑,席卷了眾人的視線,快得有如移形換影。向魂掣住一線良機,飛身奔向尚在士兵鉗製之下的冰硯,卻不知在遙遠的高台之下,有一個人遙遙張駑,激弦發矢,箭簇尖亮夾著刺骨寒流直逼向魂後心。
卻無人發覺,除了,他。
寅之橫刀一劈,被修桑淩厲青鋒清脆擋下,再側手一轉直刺左肩,卻見對方分心一望,下一刻他手中寶劍霍然飛出,而他的刀也在此刻硬生生劈入,迫出一聲痛呼:“憶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