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極細的“叮”聲過後,向魂驚駭欲絕地看著那柄劍擋過穿心一箭重重落在地上,側首,是修桑惶然倒地,血染衣襟,豔如引魂之花。寅之錯愕愣了片刻,而後迅速拔刀,一瞬間鮮血噴濺。
“住手!”向魂蓮步瞬轉,淒厲一呼,耳邊再也聽不見勤兒宏亮哭聲,滿心滿眼隻剩白衣勝雪,血紅妖嬈,她不顧一切撲向他,淚水紛落如鮫珠。
修桑噙著嘴角一絲血跡,朝她粲然微笑,“若我此刻死去,黃泉白骨,你會追隨我麼?”
向魂點點頭,發間一支小小青鳳遇陽生瑩,淚珠滾落玉臉,滴在他眼眸裏,泛出血色。淺淺眉黛深深顰,誰記當時恩?昔日的深刻愛戀,有誰想會是今日這般結局,揮劍相向,可最終救了她的,仍是他,不是別人,隻有他。
原有人說情深不壽,紅極成灰,彼時她不懂,卻在此時忽然頓悟,至大的愛也就這樣了,予他健康體魄,完好軀殼,最少令他無痛無災,萬壽無疆,而她的愛,隻會令他步入深淵,萬劫不複。
向魂緊緊按住修桑左肩傷口,滾燙的鮮血從她指縫間洶湧流出,湮進她深紅衣裙裏,是灼燒一切罪惡之源的紅蓮色,仿佛是誰在低低吟誦:“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染血的雙手,該如何相執偕老。
淚水模糊了視線,冥冥中是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粗糙,鮮血浸透傷痕,脈絡交錯,是糾纏不清的孽。修桑的手微微一抬,指尖殷紅,他望了望向魂瑩流縱橫的臉,頹然垂手,眼角淚水滑落之聲寂然。
此時的申軍已是大亂,叛的叛,逃的逃,降的降,即便再忠心不二,也抵不住王軍的萬馬奔騰,羽林騎的驍勇善戰,暗紅血液蜿蜒而下,自金章台上垂落血流如注,狂風而過,便是真正的腥風血雨。
迎麵金甲生輝,那倨傲神色仿佛要天地亦匍匐在他腳下,他步步逶迤,緩緩踱上高台,一如許久之前的登基大典。眾人皆被皇後的反常所驚愕,木然不覺暴雨將至,唯有冰硯眼尖,再顧不得危險,一把將小皇子托進西晉王妃懷中,而後飛奔至皇後跟前狠狠一推,將她推了個踉蹌,往那金甲戰神邁步而來的方向連連倒退,直到後背抵上一襲冰冷盔甲方醒悟過來。若非冰硯這一推,皇後與逆賊淚眼相看的溫情一旦落入皇上眼中,修桑必定血濺當場必死無疑。
“向兒,苦了你了。”伯怡溫柔攏住她,濃眉傲然展翅,眼底似有幽火燃燒,直灼進她心底。
向魂不禁打個冷顫,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你……來了。”是的,你來了,而非你終於來了,今日這一役,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皇上在京都附近伏兵已久,設下甕中捉鱉一計,否則哪來的天兵突降,化險為夷。說到底,她還是被算計了,算計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