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有很多學生身體不好請假了。不過原因好像並不是流感大爆發,而是這所小學的水準很高,跟不上進度,幹脆就不想來上學了。聽說那些請假的孩子在家裏可都是活蹦亂跳呢。還有的孩子抱怨一翻開教材就頭疼,所以應該是精神方麵的原因。”
我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我去洗手間。”說完,我離開了體育館。
所有人都聚集在體育館裏,教學樓空蕩蕩的,隨意遊蕩也不會有人過問。我上樓去洗手間,中途隨手摘下了一直戴著的眼鏡。
我眼前霎時一片灰色。
準確說來不是灰色,而是各種色彩混在一起後顯示出的顏色。我凝神細看,發現是紅、藍、黑、橙等顏色的氣體分子在空中混為一體。
走廊鋪的是近來很少見的木地板,上麵打了一層蠟,從蠟層上噴湧出濃重的灰色蒸氣,我想起一種說法,蠟裏含有有機磷。
牆壁和天花板也都有淡淡的氣體飄出,那種氣體我很眼熟,是甲醛。
我推開旁邊教室的門,裏麵也充滿蠟層的蒸氣。不僅如此,空氣裏還四處飄蕩著桌椅上使用的塗料的顆粒。牆上貼的時間表也有氣體飄出,那是用萬能筆寫的,應該是筆跡裏含有的溶劑揮發了出來。
講台上放著一本語文教材,我翻開來看了看。
油墨的蒸氣撲麵而來,鼻孔也受到了油墨的刺激。我想起讀小學的時候,每次翻開嶄新的教材,聞到油墨的氣息,心裏都雀躍不已。那樣大大咧咧真的好嗎?有的孩子抱怨一翻開教材就頭疼—由美的話又在我耳邊回響。
我出了教室,走進附近的洗手間。洗手間裏有一個地方一直散發著花花綠綠的蒸氣,我定睛一看,那裏懸掛著除味劑。
走出教學樓,我不由自主地又邁向花壇,因為我看到那一帶飄蕩的氣體顏色險惡。走近仔細看了看,我終於明白了—是噴得到處都是的除草劑。
“你幹什麼去了?上個洗手間也這麼久。”回到體育館,由美氣衝衝地說。她幾乎全身都散發出化學物質的氣體,連塗的紅指甲也嫋嫋生煙。
“沒什麼。”說完,我戴上眼鏡。
比賽比我想象的還要冷清。正如由美所說,很多學生缺席,出場的學生看上去也有些沒精打采,像被什麼攝走了精氣一樣。
“對不起,今天的比賽沒什麼意思。”回來的路上,由美向我道歉。
“沒關係,再說我也開了眼界。”
“開了眼界?什麼啊?”
“說來話長。”
“哦。”
話音剛落,由美連打兩個噴嚏,她伸手捂住鼻子。
“糟糕!”
“怎麼了?”
“老毛病,一到春天就發作。”
“哦?”
我摘下眼鏡。
黃色煙霧正緩緩覆蓋整個城市,看上去就像海嘯一般。煙霧無休無止地從空中飄落。
黃色微粒從我眼前掠過,飄向由美的方向,然後被她小巧的鼻孔吸了進去。
“阿嚏!阿嚏!阿嚏!”由美不停地打著噴嚏,眼淚直流。
“你不要緊吧?”
“怎麼可能不要緊!”
話雖這樣說,到底她準備周到,平時包裏就備有口罩。她戴上口罩,又架上透明的護目鏡。
“花粉最討厭了,要是沒這種玩意兒就好了。”由美眼淚汪汪地說。
我對花粉倒不過敏,真是幸運—在心裏嘀咕著,我戴上了眼鏡。或許以後再戴上口罩更好,這自然不光是為了抵禦花粉。
說起來,過世的爺爺也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