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要的、因為我要的家人都會給我……
偶爾想起自己曾經對某人說過這句話時，仲離心裏便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從字麵上的意思的確覺得她像是在炫耀，但沒有想要的——她真的不曾有過很想很想得到過的東西嗎？三歲的娃兒好吃糖，四歲會渴望玩具，五歲就對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充滿好奇，六歲會去攀比，七歲、八歲、九、十……直到真正踏出社會前，都會做很多傻事、幻想很多很多的不切實際。
仲離覺得自己直到現在還是很不切實際的那種人——她要是有夢想，就不會當人民教師；她要是有追求，早給自己找個名門之後或是商業菁英嫁掉；她要是想幹一番大事業，西北大開發絕對是很能讓人奮發向上的偉大工程。
她沒追求，不等於她沒幻想，隻是當這些幻想可以經由家人輕易地變為現實後，幻想不僅無絲毫美好可言，還顯得很醜陋肮髒。
她希望現實與幻想繼續產生美好的差距，隻好開始學會把喜歡的放在心裏，藏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藏得愈是隱秘，那種想望的竊喜便愈是讓她覺得甜美。
這種習慣好象有點變態，那個人應該是不會懂的，或許根本沒人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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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仲離與他在某車站等車。
車站後頭就是民政局。
等車無聊，她東瞟西睨，看看旁邊的小麵館生意如何，看看有沒有情侶在街上打情罵悄，然後看著民政局大門偶有一對對男女出入——
“……那些人都是進去公證結婚嗎？”
方迭循著她的眸光往外瞟：“也有可能都是去辦離婚的。”
“離婚？像你這麼說，民政局還不是得紅白燈籠一起掛。”
他撇了撇唇：“結婚是什麼，離婚是什麼，還不都是一張紙上簽了兩個人的名字、然後誓言念一遍，公證的那個一蓋章，事情不就結了。”
彼此又無言一陣。
一輛轎車駛至民政局前，一個中年女人在家人的攙扶下走下車來。
女人的腳是明顯的瘸、那個扶著她的人很小心攙著她走、一遍一遍地要她注意台階，一步一步地往那大門走去。
目睹這一幕，仲離竟有些莫名的感動，忽而說道：“五十知天命，某些人此時可能正值壯年、某些人則可能在慨歎韶華。但如果一個人到了那份上、還有另一真心實意的人扶著你慢慢的走，不怕你累贅礙事，隻怕你跌到受傷；每走一步都護著你疼著你——這的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方迭瞥了一眼民政局大門，猜不著她又想說什麼。
“……你覺得現在最讓你覺得幸福的是什麼？”
他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仲離也沒有預期過他會回答——有些東西放在心裏就好，有些話也沒必要告訴別人知道。想望若變為現實，有時不一定讓人覺得幸福；有些話若說出口，或許就失去了原來的味道。
汽車的轟隆聲迫近，方迭拍了一下還在發呆的仲離，順手攫住她的腕、拉起她一塊追著那輛靠站的車——他替她付了車錢，她給他占位子。
或許對現在的他們而言，住在一起就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或許一起乘車，或許偶爾的幾個玩笑，或許收發彼此的簡訊，那麼便是一種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