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都督!……不可睡在地上,會受涼的……這樣傷身體呀!”蔣幹搖著周瑜,幾次想叫他起來,可是非但沒叫醒,卻響起了鼾聲,而且越來越大,屋裏也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酒味。
受了一晚的驚嚇,此刻仍提心吊膽的蔣幹,自然無法安然入睡。
時已近四更,軍營中響起巡夜的警板聲。看看周瑜,仍然一醉不醒,木知木覺,睡相難看。屋內殘燈明滅,影影綽綽映著二人的身影。
“咦……”
蔣幹無意中起身看到桌子上散亂著許多文書信件。他偷偷拾起落在地上的五六封打開一看,竟是軍中的往來機密文件。
“嗯?”
他忍不住手打戰。
蔣幹眯起眼睛,一封一封迅速讀起來,其間還時不時朝熟睡中的周瑜臉上瞄幾眼。
其中有一封直叫蔣幹大覺愕然、臉色突變。筆跡似曾相識,打開一看,果然是曹操麾下平素時常見麵的張允的親筆手函:
蔡瑁、張允拜奏:
我等之所以一時降曹,非圖自身仕祿,實乃情勢所迫。今我等已略施小計,騙得北軍困於寨中,蓋以複仇為念而出此牽製之策也。
今托南風之便遙寄書牒一封,不日內即將發動內亂,獻曹操首級於吳軍,此乃一洗故國亡主之恨,並天下人所期望之舉。早晚人到,即望疾風之複。先此敬覆,深乞察照。
“嗯……”
忽然,周瑜在旁翻了個身。蔣幹慌忙拂滅燈火,靜靜觀察了一會兒,見周瑜又發出陣陣鼻聲,於是自己也扯起棉被悄悄睡下。
剛躺下,帳外有人輕輕叩門。蔣幹屏氣靜息,假裝熟睡。隻聽得佩劍鏗鏘,大概是周瑜的心腹大將。來人使勁地搖醒周瑜,隨後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周瑜終於坐起,猛然看見蔣幹,驚訝地發問道:“咦,是什麼人和我睡在一起?”
心腹大將回答說是都督閣下的朋友名叫蔣幹,周瑜卻顯得非常錯愕:“什麼?是蔣幹?這可壞了!……小聲點!”
周瑜突然壓低聲音,隨即一同走出營帳。
二人站在外麵嘀咕了好一會兒,其間隱約可聽到張允、蔡瑁的名字。
隔了一會兒,又有另一個人加入談話,而且帶著北方口音。東吳軍中怎會有北方兵士?蔣幹覺得奇怪,便豎起耳朵聽得更加仔細。
此人應該不是陣中的兵士,看來是江北派來的密使。他每提及蔡瑁、張允二人,總是尊稱為“蔡大人”、“張都督”,由此推測,可能是此二人的部下,抑或是受他們委派前來的人物。
“……一定是在商議什麼行動”,蔣幹想起剛才拾起看到的書信,不由得渾身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他雖然躺在床上假裝熟睡,然而越想越膽寒,如何睡得著?
少頃,商議結束,密使與心腹大將躡手躡腳悄然離去,周瑜也回到臥室,拉開幔帳,重重地躺到眠床上。
好不容易挨到晨光微熹,蔣幹眯著眼睛凝視窗外,一旁的周瑜則依舊鼾聲不止——正是好機會,窗戶也已經透著亮了。
“哦,睡得真舒服!”
蔣幹特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同時喃喃地自言自語。再偷眼瞧一瞧周瑜,依然沉睡著。太好了!於是,蔣幹佯作解手,從臥室飛也似的跑出來。帳外還在拂曉的一片昏暗中,隻有東方的天空開始泛出紅光。
剛來到轅門,卻遭到哨兵大聲喝問:“喂!什麼人?”
蔣幹嚇了一跳,但隨即把頭一偏,用不客氣的口氣回道:“對周都督的賓客如此吆三喝四什麼意思?!我是周都督的老朋友蔣幹!”
哨兵趕緊向他致敬,蔣幹瞧也不瞧一眼,從容不迫地走出轅門。等到離開哨兵的視線,他立即健步如飛,一路小跑登上停靠在岸邊的小舟。
曹操早已急切地等候蔣幹的歸來,因為他還滿心期望周瑜肯降歸哩。因此當蔣幹回來複命說“事情的進行不如預期順利”時,曹操臉上立即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然而蔣幹舔了舔嘴唇又補充道:“不過,在下卻發現一件更為重大的事情,也算不虛此行了!”遂取出在周瑜臥室偷得的書信呈上。
曹操一看,內容竟是己方的水軍都督蔡瑁、張允二人與敵人通謀,打算取自己的首級獻給對方,還說什麼這是為死去的舊主劉表複仇!他立即大聲喝道:“即刻傳二人前來!”
曹操憤怒至極。
武士們立即將蔡瑁和張允二人押到麵前。曹操像看著兩條狗似的乜斜著二人罵道:“你們想不到會被我突然來個先下手為強,這會兒早已嚇破膽了吧!不自量力的家夥,竟膽敢奸計通敵謀反。不過命運十有八九會跟人對著來的。來人哪!用這把劍將這兩個家夥的腦袋砍下來!”罵罷,將佩劍遞給武士。
蔡瑁、張允二人驚得臉色蒼白,撞著膽子問:“丞相何以如此憤怒?我等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犯下什麼死罪?”
曹操不想聽二人辯解,他將那封書信朝二人麵前一擲,憤憤地道:“無恥卑賤的東西!自己瞧瞧,這是誰寫的?!”
張允拾來一看,立即暴跳起來:“啊!這是偽造的!丞相中了敵人的計謀了!”
還沒等他嚷完,身後的武士手中長劍一揮,戛然一聲,早已人頭滾落在地。蔡瑁剛想逃跑,手起劍落,也被一刀斬為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