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向生命施愛(上)(1)(2 / 3)

老人這樣一直忙乎了三個多小時。旁人見了無不淚雨紛飛。

13日,某山區小鎮的一所小學廢墟前的停屍處,一位從山上趕來的家長抱著已經僵硬的孩子身體,突然發現孩子少了_一隻小胳膊,便哭著衝剄廢墟裏拚命刨挖,像尋找自己失落的生命一樣,很快她的十指淌血,又昏死在現場……

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幫這位母親把她孩子的小胳膊找到!鎮上的一名幹部對現場搶救的幾十名幹部群眾這樣說。

於是,幹部和群眾們重新將一堆堆廢墟進行搜索。其實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按說孩子的斷胳膊應該在挖出她的地方找,可偏偏在那個地方找不著,周圍四五平方米的廢墟堆裏就是不見斷落的小胳膊。

把範圍再擴大一倍!現場的一名幹部指揮道。於是十幾個幹部群眾包括老師又開始向更大的範圍內尋找,他們扒開一堆又一堆廢墟,沒有找到小胳膊,卻意外地發現了另一個同學的遺體和兩條斷腿……

我真不想找了。實在讓人受不了!一位同是當母親的婦女刨著刨著,突然—下坐在地上痛哭起來,說啥也不願幹這活了乙她的孩子雖然幸免於難,可她受不了眼前一幕幕悲慘的情景。

小胳膊最後終於找到了,是在十幾米外的一個樓板的夾縫裏找到的。有人估計當時樓板削斷了那位同學的胳膊後,正好被另一塊斷裂的樓板反彈出去了,所以才甩出了那麼遠。這已經是五個多小時以後的事了,現場負責人讓另外幾位婦女幫著那位遇難者的母親,用縫衣服的針線為她已經逝去的孩子縫上小胳膊……

寶貝兒,媽媽願意隨你去。媽媽不想再活了媽媽就想這樣一直摟著你啊啊嗚嗚—那個母親與自己的孩子平躺在臨時停屍處,久久不起……

同為13日。某家屬宿舍樓倒塌現場。一位部隊連長正指揮一隊戰士將十多塊樓板移開,當最後一塊樓板被掀開之後,他們看到了慘不忍睹的一幕:一位男性遇難者的遺體被壓得麵目全非,僅有七八厘米高,完全被壓扁、壓爛了!而這位遇難者的家屬就在離搶救現場僅十幾米的地方等待著認領……這麼個樣子咋讓家屬看呀?部隊官兵愣在現場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先去把家屬穩住了。這裏我來!說著,連長慢慢弓下身子,輕輕將自己的雙手插進那具已經不成形的遺體底部,然後緩緩托起,又一步一步輕輕地走出廢墟,向旁邊的那頂當作臨時停屍房的帳篷走去。

快躲開!躲開--!連長托著那具麵目全非的屍體走過的地方,原先圍觀的人紛紛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人們恐懼這樣的遇難者遺體,因為確實太慘了!

按理,這樣的遇難者遺體必須進行特別的處理:放進裝屍袋,直接或火他,或掩埋。但現在家屬還沒認領,所以必須保證遇難者盡可能的最後的那分尊嚴。這位連長知道自己的官兵也有人很懼怕罕見的遇難者遺體,便默默地獨自承擔起了為這位遇難者整容的任務。

現場的場麵無法用文字描述,也不可能用攝像鏡頭記錄。隻有我們的連長同誌一個人在那裏用雙手和幾塊布條,幫著遇難者從頭到腳進行最後的一次關懷--三個小時後,這位連長從帳篷裏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跡。我想吐、吐--他隻說了_一句,便當場癱倒在地……

墓地與火葬場前的那一份尊嚴

多次往返於地震災區之後,我似乎患了一種脆弱的神經質:每每踏上災區的土地時,我的雙腿就會感覺特別的軟,尤其是踩踏在那些倒塌的樓群和村莊的廢墟上時,我總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不聽使喚--敬軟的,像踩在霧裏雲裏一般……後來我明白了,我明白自己的敏感的神經在發生作用:我的幻覺裏怕自己的雙腿踩疼了那些仍在廢墟裏沉默的遇難者的靈魂,怕自己的雙腿踩醒了那些長眠於廢墟中的遇難者痛苦的感覺……這種意識叫我不敢重新回到那些曾經被5-12大地震掩入地獄的人們遇難的地方。

我想不管是已經化為煙塵的靈魂,還是仍埋在廢墟沒有被挖出的遇難者,他們都會因我的踩踏而有所感覺。

生者與死者其實還是有許多相通的信息與感應的。要不然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人議論鬼說了。

在地震過後一個多月的某一天,網上突然傳出一則消息,說北川城內有生命跡象。雖然後來沒有找出幸存者,但我仍然認為埋在廢墟裏的—萬多北川人中,肯定還有人仍然活著,隻是我們有限的能力沒有辦法去拯救他們而已--我們這些貌似很強大的生存者,其實有時很沒有能力。僅靠一個生命探測儀想完成對所有幸存者的判斷是非常有限和不準確的。生命在自然界千變萬化,誰也不敢說深埋於廢墟中幾十天後的生命就永遠不能複活。奇跡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還是一句老話:隻是我們能力有限而已。

從災區回來的人,都會有一個同感,那就是對生命的重新認識。

活著多好啊!這幾乎是經曆大震後的所有生還者的共同心聲。是啊,活著多好!活著,我們可以舒暢地呼吸,可以盡情地享受生活的甘美,可以想說就說、想做就做。這就是生命的惠義和生命的自由。但死者卻不能,他們隻能在廢墟裏等待活著的人對他們的處置,一切都是被動的,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