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船沒動,第三天九果又沒了。隔一天捕一次魚,有這個規律穆魚心裏就有數了,不再一天幾十次的往樓頂跑。正常情況下,他隻在九果在家的時候急著上樓頂,其餘時間隻能看心情。他們對鏡子和刀的遊戲已經十分嫻熟和隨意了,可以用來捉迷藏,也可以用來打仗。前者的做法是,一個人藏,另一個用鏡子或刀找,光照到身上就算找到。後者則需要另一隻手幫忙,當捂住鏡子和刀的那隻手突然撤掉時,光就射出來,中彈的人就要裝出受傷倒地狀,不停地遮和放,子彈就不停地射出來。當然,穆魚也演練過夢境,在鏡子上寫字。開始因為鏡子小,字更小,照到九果那裏大約什麼都沒了。後來讓父母買了一麵大鏡子,他用毛筆在上麵寫字,九果一定是看見了,但他一個勁兒地搖頭。穆魚一直弄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搖頭,後來終於想起來,九果可能不認識字。他就不再這麼玩了,頂多在鏡子上畫點好玩的圖案送過去,但繪畫的過程太過漫長,九果根本等不了。
九果一直用他的殺魚刀,隨身攜帶,以便在走路的時候都能和穆魚打招呼。在石碼頭時間久了,他對整個花街差不多也熟了,一個人常到青石板路上玩,正走著他會突然停下來,找準太陽的位置,一道強光就送到了穆魚那兒。因為不斷地被陽光清洗,穆魚覺得九果的刀越來越亮,光也越來越涼,落到皮膚上如同清涼的刀刃。
有一天他和站在花街頭上的九果相互照,九果突然收起了刀,轉身往石碼頭上走。穆魚覺得奇怪,九果突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收家夥。然後他看到老羅走在花街的青石板路上,他一下子又高興起來,九果拿著刀的時候挺威猛,一看見老爸就不行了。老羅走得快,甩開兩隻長胳膊,等穆魚轉到樓頂的那一邊時,老羅基本上已經追上九果了。九果開始跑,跳上了船,剛進船艙,老羅也跳上了船,接著穆魚看到九果被老羅扔到了甲板上,九果還沒爬起來,又一個人被扔出來,是露半個肩膀的女人。然後老羅出來了,捋起袖子一把拽住女人的上衣,上衣被撕壞了一個角,露出白色的肚皮,老羅的巴掌跟著就上了女人的臉。
老羅在打自己的老婆。一耳光一耳光地抽,偶爾也用上腳。穆魚聽到了那女人的嚎叫。九果坐在甲板上手腳並用地往後退,根本不敢上前,更別說勸架。他不停地往後退,退過了頭,倒頭栽進了水裏。有人站在石碼頭上看,但一個跳上船的都沒有,穆魚跑下樓頂,先去自己屋裏拿紙筆,接著跑到鐵門前,拍著門告訴父母:九果爸媽打架了!
穆老板跳上船拉開了老羅。重新回到樓頂上穆魚看到,那女人已經披頭散發,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片完整的衣服,風吹過來,白色的身體一點一點露出來。爬上船的九果濕淋淋地站在甲板上的一角,像個可憐蟲。他不喜歡可憐蟲。
因為這個,穆魚好多天沒理九果。每次九果把刀子的光在他窗前和門前晃來晃去,他都裝作沒看見。當然很快他又恢複了鏡子與刀的對話,他實在太無聊了,除了九果,找不到別的人玩。而且,照來照去他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