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謹請葉秋荻作伴回了一趟家,將自己的東西取了出來。又到街上買了一架單人床,支在自己辦公室裏。另外還買了一個簡易塑料衣櫃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吃飯問題倒好解決,到門口的快餐店吃盒飯就是。生活也還勉強過得去,隻是,她難以見到女兒歡歡了。一到星期天,歡歡就早早地被爺爺接走了。秦小謹猜想,康有誌一定向父母說了她的事,至於怎麼說的,那是可以想見的。
她是擅自般到辦公室住的,沒有跟任何人說。局裏的領導居然沒有一個出來過問,似乎都知道個中原委而默許了。由此而引起的議論卻在A局的其他辦公室裏沸沸揚揚,這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也可以理解。上班時,不時有人來和她閑聊幾句,目光閃爍不定,直往她的床鋪上去。這些人在想些什麼,秦小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過了幾天,秦小謹就有些習慣了。
夜裏睡覺時,她打上了反鎖,沒人進得來。她發現,她不太在乎安全不安全的時候,安全感就來了。和她預料的相反,每天夜裏她都睡得很死,把她抬走都不會知道。
這天秦小謹記起,還有雙皮鞋忘記在家裏陽台上。於是她挑了個康有誌上班的時間去拿。用塑料袋裝了皮鞋欲離開時,秦小謹忍不住往臥室裏看了一眼。被子沒有疊,床上淩亂得像個狗窩,一看就是沒有女人的日子。但是,床邊衣架上,掛著一條紅紗巾。
她從未有過這樣一條紗巾。她走過去,撩起紗巾,放到鼻子下嗅嗅,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泌入肺腑,刺激得她的眉心處一酸。
它的含意是不言而喻的。她心裏那根長久以來一直緊繃著的弦,崩的一聲就斷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她想了想,將紅紗巾塞進垮包,又熟練地拉開床頭櫃抽屜,找了一個裝重感靈的空藥瓶出來。
然後,秦小謹徑直去了五金工具廠。
她在原料倉庫找到了康有誌。
康有誌板著臉:“你來做什麼?”
秦小謹拿出紅紗巾:“這是誰的?”
“你管不著!”康有誌一把奪過紅紗巾,“反正不是你的。”
秦小謹說:“你動作挺快呀。”
康有誌說:“你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你還有什麼資格說我?”
秦小謹平靜地說:“康有誌,我不是來向你興師問罪的。我隻想告訴你,我一直很內疚,覺得對不起你,但從今天起,我覺得我不欠你什麼了,我問心無愧!我要感謝你,幫我禦下了這個心理包袱。”
康有誌鼻子裏哼了一聲。
秦小謹拿出那個空藥瓶:“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最後請你幫個忙,幫我裝一瓶硫酸。”
康有誌警惕地一瞪眼:“你要幹什麼?”
秦小謹說:“你不要緊張,我不會用來毀你的容。我隻是想用它來自衛,防備色狼的騷擾”。
“你別想用這個來表明自己的清白。”康有誌說。
“我早已不在乎清不清白了。你這當丈夫的,幾時替自己妻子著想過?你隻在意自己的感受,你覺得我不清白,我即使清白,也是不清白的。好了,這些話說也白說。你幫不幫這個忙?”秦小謹盯著康有誌問。
“好,我成全你的表白,不過事先說明,不小心弄到自己身上,可別怪我!”
康有誌接過空藥瓶到庫房裏去了。不一會,走了出來,將藥瓶倒過來,看有沒有滲漏,然後交給秦小謹。
秦小謹小心地將它放進挎包的隔層口袋裏,拉上拉鏈,說了聲謝謝,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說:“你幾時想離婚了,告訴我一聲。”
康有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回到辦公室,秦小謹正端詳著那一小瓶硫酸,黃連誠進來了。
秦小謹不動聲色,掏出袖珍錄音機,摁下錄音鍵擺在桌上。
非常奇怪,她不再感到黃連誠是一頭巨大的貓科動物,她對他的恐懼心理一點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