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輕狂盛年少】 開始(1 / 2)

九天之上,沒有晝夜,白光朦朧,樹影婆娑,一條長長的溪水從看不清的遠方泠泠淙淙逶迤而來,落紅飄飄灑灑地落在地上,轉瞬消失不見。

隱隱有撫琴聲從虛空傳來,不絕如縷,似是百靈在低低吟詠,迤邐悠揚,撥開葉叢,遠遠便望見撫琴的人紅衣翩躚,似火般紅,灼得人眼睛生疼,愈顯飄逸出塵。

那人閉著眼,瑩潤的手指撫弄著蠶絲線,琴音縈繞,嫋嫋又潺潺。隻是再晃眼,那玉一般的盈指輕輕一撥,繼而淌下一滴血,一如他一身衣裳那般明豔豔的紅。

回憶總是張牙舞爪,逮著機會便往腦袋裏鑽。

她雙目靜如死水,定定地看著他,不帶一絲情愫,抹了悲哀和絕望的色彩隻會汙了那兩潭溪水照月樣兒般的眸。

阿離。

她粲然喚他,朝他伸手,天地間的芳華仿佛都要失了色彩,飛絮漫天,殘陽如血,那雙彎彎似月的水玉眸子卻無半些笑意。

他遲疑半晌,想要握住她的手,卻終是在朦朧中離她越來越遠。

猶如霧裏看花。

他們終歸隔著一段距離。

或許便是孔明仙君所言之人妖殊途,仙人兩隔。

夜色茫然,涼風習習,瀝瀝雨下。

他倏然頓住,臉上的驚恐一點一點擴大。

她唇邊那抹嘲諷還是哀涼的笑像是粘在了他腦中,揮不走拂不去,她怔怔失神,像是見到何人一般恐懼地後退,口中喃喃喊著“阿離,阿離”,頃刻失足,如一隻振翅的蝶驀地失去了翅膀,翩翩落崖。

那柔軟的袖紗擦過他伸出的手翩然落下,卻隻抓住了她最喜愛的白羽發簪,散開了青絲亂發。

她說,她喜歡江南。

江南的女兒最溫婉,江南的風景最如畫,風雨飄散,煙火爛漫。

可那都不及一個阿離。

天地多大,卻容不下一個她。

“錚——”

琴聲戛然而止,九離仙君莞爾回首,青絲垂散在腰間,皎若雲月的彎眸中沒有半星波瀾,美得像畫卷上摘下來的人兒,細細地瞧,方才能看出他笑著的臉卻始終落寞。他白皙的腕間鎖著一條細長的鏈子,皓腕一垂,便鈴鈴琅琅地響了起來,清脆得刺耳。

淵華從九天神獸背上下來,踏著溪水而下,所到之處,腳下生出幾株蓮花,飛絮落在他肩頭上,旋即飄飄融入白光。

“轉瞬千年,帝君問你,可還願繼續為仙界效勞?”

指尖輕巧地撫弄琴弦,驚起了樹上的畫眉。餘音嫋嫋,他起身微微拂袖,淡然道:“本座身為神尊,當為眾首,卻觸犯仙界之條,自願下凡,生生世世淪落為人。”

淵華雙眉顰蹙,負手在後,隻歎道:“那人間女子怎叫你如此執迷不悟!”

若是尋常人家的凡塵女子倒也罷,大可將她登入仙籍,可她命運多舛,命格孤煞,卻是生生世世共妖糾纏的命,妖氣這般重的凡人,又如何能成仙?

九離仙君手繞青絲,冷然:“淵華,那忘情水,卻是真真實實入了我的口,本座於她,早已無情。有罪便有罰,而墜入凡塵,卻是我應得的罰。”

忘情,好一個忘情,倘若真把她忘了個究竟,為何這千年來卻棄了蒼生,棄了天下人?

良久,淵華彎了彎眉:“帝君有令,若是九離仙君執意下凡,遂收回神尊愛琴,改掉命格,廢去仙籍,永生永世不得再成仙。”

風雨淒淒而下,寒蟬淒切,遠處傳來悲涼的鶴唳,九離仙君步履悠悠,踏著清風,縱身躍下萬丈深淵,墨發張揚,衣袂殷紅如血,不住飄搖,似已入醉三分。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耳畔忽而傳來軟軟糯糯的聲音,詞兒卻是她常哼的那首江南小曲,心中一窒,手中似要抓住什麼,最終隻苦苦一笑,口中輕喃:“我真是該死......怎地忘了你最懼高......”原來跳崖那日,你是這般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