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吱嘎”一聲開了,院中湧入一群侍衛,幾乎是同時,卿九蘇想也不想地從窗上跳了出去,手中的畫卷“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瞬間被沾著灰塵的腳步湮沒。
紅蓮顫著手拾起幾乎辨不出眉目的畫卷,卻是一臉平淡,隻緩緩站起身來,手指著卿九蘇穿梭在竹林的身影:“抓住她,無論生死。”
“是!”
這鬼地方離醉雲外樓著實是有一段距離。
卿九蘇從未像如此這般感慨,這醉雲樓真是該死的大。
一路暗暗朝那群侍衛彈過幾星微弱的火焰,奈何方恢複靈力,這真氣運轉得有些不大通暢,手腕間更是顫顫巍巍,唯一傷著的那個還是躲過火團後鳴鳴得意須臾一不小心撞上的竹樹。
不曉得跑了多遠,也不曉得跑到了哪裏,滿身如被萬馬碾過一般酸痛,她方才滯了下來。
踏在虛空之上,卿九蘇眯眼對著身後一個跟得最緊追得最凶的人,手上一簇碧青的火焰在右手指間騰升而出,恐怖的高溫炙烤著周遭流動的空氣,卿九蘇將剩餘不多的真氣緩緩注入青火之內,微弱的火焰漸發形成一個拳頭一般大小的火團,強行撕裂著扭曲的虛空,若湊近了看,煞是嚇人。她穩了穩顫動的身形,不曉得是誰在她耳畔喊道:不夠!還不夠!再高點!
卿九蘇平靜了急促的呼吸,想要到更高,更高的空中。感到全身真氣似都被青火吸了去,連魂魄也在蠢蠢欲動,心下大驚,忙將火團狠狠一甩。
十尺,八尺,五尺......
箭一般的速度,降到半空,驀然放大了幾倍,地麵驟然高溫升起,還未接近屋簷,木質的房梁卻已燃了起來,那群侍衛愣在原地,雙眸被碧色的火焰映得明亮,飄散在風中的發絲也被高溫點燃。
呀,射偏了。
卿九蘇喘著氣,不滿地看著火球脫離軌跡,見它朝幾座戲台小樓直奔而去,才驚覺早已離醉雲外樓不遠,這天火的恐怖她是見識過的,若是傷及了他們怎麼辦?
念頭一出,卿九蘇又疑惑起來:他們?“他們”是誰?
蘇子奕......還有,玉槿!
還未反應過來,火球已在觸及一座小樓之時轟然炸開,火光亂濺,火勢洶湧蔓延。卿九蘇心下砰地一聲,也顧不上真氣大失,撒腿便朝外樓跑去。
話說這外樓正笙歌不斷,壓軸的歌女美豔溫婉,杏眼撩人,嗓音和琴技真真是醉了樓內一群凡夫俗子,正要一曲終了,這一聲爆炸卻是把歌女嚇掉了魂,緊接著便是洶湧而來的綿綿火光,四處逃竄的人群中,身著豔紅的蘇子奕低眉搖扇,檀口微翹,這卿念,端的讓人省不了心。這不,才一個時辰不見,居然就把這醉雲樓炸了。挼了挼手中皺掉的銀票,眉眼間帶了醉人的笑意,如此,便該去尋她了。
臨行前不忘酌了一口香醇的酒,須臾,那抹明豔的紅便掩在了漫漫火光之中。
踉踉蹌蹌地摸索到玉槿的房間,猛烈地咳出一口濃鬱的煙,險些沒把肺咳了出來,猛然一把推開屏門,便見玉槿垂頭靠著床梁,口中喃喃著什麼,卿九蘇使勁晃了晃她的臉,那雙目仍是緊閉著,多半是意思模糊的樣子。
卿九蘇歎了歎,背起十四五歲的玉槿,跌跌撞撞朝外走去,踢開掉下的木梁,一地灰塵在煙火中飄飄灑灑,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背上軟軟的身體動了動,緊接著便是玉槿稍有些虛弱又頗帶驚喜的聲音:“姑......姑娘,你來啦......”
卿九蘇艱難地“嗯”了一聲,尾音拖到一半,頭頂上“砰”的一聲,轟然倒地,有什麼溫暖濕潤的液體滴到臉上,一根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的燃火木梁從木槿身上滾下了地。
卿九蘇慌了神,翻身把玉槿放到地上,撫著玉槿被鮮血浸濕的半邊臉:“玉槿,玉槿?”
玉槿隻是閉著目,眼瞼微動,長睫顫動。
“玉槿......玉槿......”
卿九蘇抱著玉槿,眼皮好像不聽使喚一般往下垂,身體好累好累,靠在玉槿身上,想到幼時常這般擁著阿娘在阿娘的懷裏入寐,便眯了眼,想要睡下去。
夢裏也是一片烈火,阿娘美如花兒的雙目如黑色的墨珠一般毫無焦距,唇角勾起滿足的笑。
-“阿念,快走。”
-“阿念,快走......”
-“無聆......快帶阿念走......”
“阿娘!”
卿九蘇驀地醒來,搖著晃著玉槿,分明是把玉槿當成了七年前的阿娘,也是這般無措,這般絕望。
忽而,眼前似是出現了一個明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