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蘇揉了揉眼,睜大了彎彎的月眸,果真瞧見不及舞象的少年一襲紅衣似火,從朦朧的火光中走出,纖塵不染,青絲墨發一絲不亂,如斯翩翩少年郎。蘇子奕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卿九蘇慘淡地朝他笑了笑,一張碧玉般的臉毫無血色。僵直地站起身來,背著玉槿便隨著蘇子奕朝外走去。
烈火猖獗,轉瞬便把雅間中的一切吞噬至盡。蘇子奕的腳步不由也快了起來,他穿過的一層火光,卿九蘇稍稍碰了碰,火燙的燒疼!
膛目結舌地看著蘇子奕穿過一層一層烈火,卿九蘇大驚。
這天火。
它不傷蘇子奕!
還未來得及證明此論,蘇子奕抬手指了指東邊的路:“那邊......”
卿九蘇毫不猶豫地背著玉槿就朝他指的地方跑過去。
“......有坑。”
卿九蘇方切身實際地感受到了何謂萬念俱滅,連帶著一個重心不穩又磕開了玉槿頭上剛止住血的口子。
蘇子奕稍稍蹲下,眼底滿是戲謔的笑意,把修長白潤的手伸與她麵前。
卿九蘇動了動,眉間一片哀愁,把玉槿抱上他的背:“我似乎......好像......崴到腳了,你先帶玉槿出去吧。”
“好。”不鹹不淡的一句,他背著玉槿的身影逐漸遠去,心下竟有半點失望,隨即被蕩起的漣漪淹沒,卿九蘇拍了拍臉,一臉憂傷地爬到牆角去等著他歸來。
不曉得等了多久,久到卿九蘇都不確定他會不會帶著玉槿這個美人兒和銀票逃路了,久到卿九蘇都忘記了她還活著,耳邊忽傳來一陣微小的聲音,卿九蘇驚喜地睜眼,卻是火勢快要逼向這邊的聲音。
卿九蘇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定定地對自己道:他不會再來了......不會來了......不會了......
阿娘說得對,原來動了壞心思是真的要遭天譴的。
阿娘,念念就要來陪你了。
阿娘......
恍然間,眼前朦朧地出現了幻覺。
叢裏一人紅衣翩遷,青絲繞指,唇兒紅紅豔豔的,笑起來特別好看。像是被畫筆塗過了一般,白光模糊了眉目鼻子。好像記得他的手指特別漂亮,瑩潤修長,白白嫩嫩的,像初生的嬰兒一般,不堪蹂.躪。這樣一雙柔柔軟軟的手,撫出的卻是亙古柔情,仿佛是細雨綿綿,仿佛是戰地殘陽,更像是為一個娉婷女子翩然舞驚鴻而作的曲調。
耳畔也聞見悠悠的琴音,從未有聽過的調子,她卻喜歡得緊,不禁隨著哼了起來。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忽然聽見蘇子奕那好聽的嗓音,卿九蘇驀地睜開眼,入目的是他秀秀氣氣的漂亮眉眼,心裏像是被蜜糖兒塗過一般,抿著唇笑了起來,竟笑出了幾滴淚水:“我......我還以為你不來救我了......”
蘇子奕一張好看的紅唇也翹了起來,撫了撫卿九蘇髒兮兮的小臉,抱著她便穿過炙火朝外走去,火光下,他不染塵埃的側臉分外漂亮,明媚得如一束璨爛的陽光一般,不自然的,心下一陣悸動,那種感覺奇怪得緊,卿九蘇也不去想那些個別的東西,心裏隻想,這人好像也沒有看上去那般壞心眼呀。
卿九蘇微微笑著,思緒模糊不清,伸出手來將蘇子奕柔順的墨發繞指,咿咿呀呀地哼唱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蘇子奕頓了頓,捏著她的鼻子道:“小姑娘家整日唱這些情曲兒作何用,你還是念幾句詩兒詞兒吧。”
卿九蘇閉著眼,忽覺透不過氣來,忙張牙舞爪地亂動著,嘴中還“嗯嗯哼哼”地低哼,蘇子奕忙放開她,卿九蘇抱著他的胳膊便軟軟糯糯地念道: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蘇子奕方哭笑不得:“卿念呀卿念,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