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桑進退兩難時，我對保安說，我曾是這裏的唐老師，今天帶一個谘詢的家長來參觀學校。保安歉意的點頭離開。
我帶著小桑去了個別教育訓練室，簡稱個訓室。門上有個小窗戶，是單向玻璃，能看到裏麵，裏麵卻看不見外麵。小桑往裏探了一眼說，屁大個地兒，像個監號。我噓她，別說話，看十分鍾離開。
小桑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跟我去了外麵。你看見了什麼。我坐在石台上問小桑。
她歎口氣說，像是訓練猴子，做對一個動作，賞一小塊鍋巴。做錯了老師就虎起臉瞪他。哎，怎麼都是男孩，女孩沒幾個？人們打破頭要生男孩，老天爺偏偏把冰雹砸到人的心尖上。
是，我查過資料，自閉症患者男孩是女孩的四倍。女孩一旦患病，程度絕對比男孩重。目前自閉症的發病率為1/150。患病原因不一而論，有自身障礙假說，基因說，葉酸說，疫苗說，到現在也沒個定論。人吃五穀得百病，但高科技的電腦、化工製劑如甲醛、添加劑之類、高壓線、電子輻射、殺蟲劑、化肥等等等等，更讓人得上奇怪的病。你搬指頭算算，從瘋牛病開始，非典、口蹄疫、禽流感，還有個洋名字的甲H1N1豬流感。人類發展，自然災害也變本加厲。醫學進步趕不上病種變異的速度。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對了，咱們去體能訓練室看看。不管看見什麼，你可別大驚小怪啊。
小桑說，至於嗎。
還沒到體能訓練室，就聽見聲嘶力竭的哭聲撕人心肺。我們從窗戶上看進去，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坐在牆角的地上正哭鬧，他抓起皮球向牆上砸去，感覺不解氣，又用頭撞牆。接著是仰麵朝天躺在地板上，兩手捶胸、打頭、哭喊，再一個鯉魚打滾跪在地上，頭象搗蒜一樣在地上磕，直到額頭鮮血直流。他抹一把血放在眼前看，嘿嘿笑了。他身後有塊布簾子吊著，紋絲不動。
小桑驚恐的縮回身，語不成句的說，這，這不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麼，家長呢，老師呢，幹嘛不來製止。我捂住她嘴，拽她越過一扇窗，在另一扇窗戶前，也就是布簾子後麵，三個老師死命摁住一個掙紮的女人，看模樣一定是家長。她們象礁石那樣盤踞在一起，任憑布簾子那麵哭聲、撞頭聲，從大到小，從有到無。女人緊緊拽住領口，滿臉是淚。孩子那邊的獨立戰爭，幾乎讓她瘋了。可是老師早交代過，孩子發狂時千萬不要去哄他，那樣會更加滋長他的脾氣，當他的要求不能滿足時，他會用一次比一次激烈的自虐來反抗。隻有等他發泄完了，徹底安靜了，才可以幫他。而且在幫他時，要忽略剛才的行為，讓他感到發狂是不解決任何問題的。
這樣殘忍啊，小桑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就勢蹲在她跟前說，很多這樣有劇烈反常行為的孩子，腦電圖都有放電現象，也就是腦癲癇症狀。但過了這陣，孩子會很安靜的呆在一個角落，自己玩半天。你就是在他身後摔碎一摞碗，他都不會回頭，專注的不可思議。據說這樣的孩子裏也有特異功能，矯正過來可能是天才呢。
我靠，等他們成天才？他爸媽早變成一抔黃土。就是缺胳膊少腿，也比智障好。
我顧不上唾棄小桑的痞子勁，說，那對雙胞胎的爸爸在博客裏寫，我寧願他們是啞巴聾子，可見教育自閉症兒童已讓他們夫妻肝膽俱碎。還有讓你大跌眼鏡的報道，信不。英國有學者研究曆史名人傳記，得出愛因斯坦、牛頓、米開朗基羅、甚至比爾蓋茨等，都可能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的結論。甚至說，這些人的孤獨症可能歸咎於他們的高智商。
小桑說，怎麼又扯出什麼伯格，自閉症還讓我頭大呢。
我努力咽下吐沫說，阿斯伯格綜合症處於自閉症這一連續統的高端，有個姓範的老外指出，低功能自閉症兒童是“生活在其自己的世界裏”，而高功能的自閉症兒童“生活在我們的世界中，但卻是以其自己的方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