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月華如練。
這般幽靜的月光,此時卻未能顯出任何的美麗之感,反而隱隱散發著另外一種莫名的殘酷。而在那萬分蕭瑟中,唯有枯樹的影子在無聲的蔓延,宛如妖魔的利爪一般映照在院牆上。
兩道人影如鬼魅般掠過樹梢與院牆,最終停在了庭院裏。月光細細的流淌在這兩人的肌膚上,仿佛要被這寒意所層層包裹。但即便如此,她們眼睛裏的光芒卻仍然未被這寒意所覆蓋,反而更加明亮若星辰。
蒼夜痕看著麵前的屋苑,忽地長長籲了口氣。蘇泠風轉頭瞧了她一眼,問道:“你當真確定她是來此處了麼?”
聞言,蒼夜痕的目光幽幽一沉,沉聲道:“不錯,倘若她之前當真失憶了。那她上次又怎會在三更半夜之時偷偷一個人尋覓到此處呢?一個人若是將過去都忘記了,卻惟獨對一件事念念不忘,這就說明這件事必定對她至關重要。再者倘若......”
“倘若她並未失憶,而是故意混入莊內別有意圖,既是尋到此處,就更證明此處非比尋常。是麼?”蘇泠風在旁接口道。
蒼夜痕點了點頭,道:“不錯。事已至此,我們離真相其實隻有一步之遙了。但我不知怎麼總會有一種感覺......”說著,她的目光霎時變得很深很深,光影流離之中,神情複雜難辨,卻還是終究未再言語下去,而是走上前去伸手推開了房門。
塵封多年的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薄薄的塵埃瞬間在空氣中流轉開來,混合著一絲絲死亡的味道。
那是鮮血的腥味,猶如鐵鏽的生澀味道一般。蘇泠風甚至能猜到一個人究竟要流失多少鮮血,才會傳出那樣的味道。
蒼夜痕心下猛地一緊,饒她千算萬算,卻恰恰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而正是這一個小小的失誤,無疑又造成了某個人的死亡。登時心如電轉,手下指尖微彈,桌上的紅燭立刻燃起了火苗。
屋內的一切都仿佛都不曾變過,唯有那副百花少女圖在牆上被人掛的有些歪斜;畫前的供桌上,靈位與貢品被打翻的亂七八糟;供桌上不斷滴落的鮮血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蘇泠風見此,趕忙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神情似是有些驚詫,繼而又變得凝重起來,轉頭衝蒼夜痕道:“她尚有一絲氣息。但......”
未待蘇泠風的話說完,蒼夜痕已經搖了搖頭,她看著倒在地上的靜悠,隻見她已是麵若金紙,氣若遊絲,背後的傷口血如泉湧,著實已是回天乏術。眼底忽地隱隱露出自責與懊悔之色,而後又漸漸平複下去。
蘇泠風出手如電,運指如風,頃刻間封住了靜悠胸口的幾大血脈,又從藥瓶中取出丹藥與她服下。這才見她背後的血勢漸緩,目光不複之前那般渙散無神,嘴唇似是微微蠕動,心下頓時了然,道:“你可是有事要告訴我們。”
靜悠勉強睜開眼眸,緩緩的轉過頭去,看向牆上那幅百花少女圖。一旁的蒼夜痕心中深知其意,便走過去將畫取了下來,拿至她的麵前來。
靜悠感激般的看了蒼夜痕一眼,用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指著畫中少女與自己,輕輕搖了搖頭。蒼夜痕見此情景,便輕聲試探道:“你是想說,這畫裏的少女不是你娘,對麼?”
靜悠艱難的點了點頭,隨即從自己頸間拿出一塊玉佩,紅玉雕刻成精致的鳳凰式樣。她邊拿著玉佩邊轉頭看向畫中的少女,似是示意一般。蒼夜痕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心裏仿佛又明白了幾分。
見蒼夜痕懂得自己的示意,靜悠竟微微一笑。又轉過頭去癡癡看著那畫中少女的懷中的蘭花與荷花。一直被混沌所掩蓋的記憶驟然變得清晰可見,她忽然記起來了,記起在那很多很多年前,彼時的她與少女都天真爛漫,不懂得人心險惡。記起那個如陽光般明媚的少女曾與自己一起嬉戲遊玩,親密無比。記起少女曾笑靨如花的開口喚她姐姐。。。。。。
那真是她這一生中最美好最寶貴的回憶啊,而如今,她終於又拾回了它。
蒼夜痕看著靜悠漸漸閉合的眼睛,卻驀然想起白日裏在那深潭中另一個永遠沉睡的少女,心頭卻湧上了一種莫名的酸楚,不由得抓緊了她的手,忍不住的開口喚道:“靜悠!靜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