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死難方休(1 / 2)

嚴夫人冷冷的微笑著,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美麗,卻又像是一把刀刃,尖銳鋒利的似是要滴下血來。過了半晌,她緩緩道:“沒想到,這麼多年前的陳年舊事,蒼堡主也不放過。不錯,雲裳確實是我殺的,可是蒼堡主又怎知她是我的姐妹呢?”

蒼夜痕的眼眸如墨一般漆黑,光影徘徊之間,卻又透出幾分剔透,“此事還要從我向莊上的下人探聽你的事情說起,當年你流落到這冷月山莊上,是雲裳夫人拚命主張將你留下,並且收做她的貼身丫鬟。說著又看了一眼嚴夫人,頓了頓,道:“我一直在思量,雲夫人待在冷月山莊這麼多年,每日養花育花,對莊上之事從不過問。為何此番卻如此拚命盡力去挽留一個流浪女子,還二話不說便將她收作了自己的貼身丫鬟。此舉在旁人瞧來雖是好心,但我細想之餘卻總覺得未免太過熱切。所以我思來想去,終於被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聞得此言,嚴夫人不禁怔了怔神,原本一向風情嬌媚的容顏上竟呈出幾分淒涼哀傷之色,但嘴角的笑意卻依舊不減反深,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我與雲裳之前也許本就相識。不僅認識,而且怕還是情深意重的好姐妹。”

蒼夜痕仔細瞧著嚴夫人臉上的神情,登時心如電轉,點了點頭,接口道:“不錯,後來我與泠風又在雲夫人的閨房裏發現牆上所掛的一幅畫,畫中人是個貌美如花的少女,而作畫之人竟是昔日的烈焰莊莊主雲如飛。而就在那時,我忽然想起雲夫人恰巧也姓雲,但雲夫人卻又是冷月山莊莊主嚴誠的結發妻子。”說著,她又微微歎息一聲,道:“世人皆道世事弄人,從來皆是悲多喜少,難道天底下真的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麼?”

嚴夫人的臉上哀傷之色繼而更盛,隻是反複喃喃道:“世事弄人,悲多喜少。世事弄人,悲多喜少。哈哈,好一個世事弄人,悲多喜少!”說著便兀自大笑起來,她笑聲雖是洪亮,卻仍掩不住這其中的怨恨痛苦之意。待到笑罷,眼神陡然淩厲起來,道:“天下當然沒有如此巧合之事了。蒼堡主果真是心思縝密之人,既是如此,也應當知曉我與裳兒的來曆了吧。”

蘇泠風的眼眸中忽地露出一絲悵然,沉聲道:“二十年前,烈焰莊一夜之間慘遭滅門,莊中一百四十餘人包括莊主雲如飛在內皆隨著一場大火而屍骨無存,其中慘狀,令人發指。但此事的凶手卻至今尚未查明,是為江湖上一大懸案。而雲夫人......便是當年那場滅門案的幸存者,對麼?”

聽聞至此,嚴夫人不禁又輕聲笑了,笑中卻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慘烈與悲愴。

多少年了,她已被這噩夢纏繞了多少年?每當夢回午夜之時,自己仿佛又置身於那個地方。交織錯落的劍影,流淌成河的鮮血,瘋狂淒厲的尖叫。老人,男子,婦孺,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那種深深深深的絕望,到處都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昔日的歡樂處,儼然已化作修羅地。

而她卻隻能藏在蓮花池下,浸著冰涼刺骨的池水,感受著這股來自修羅地的絕望。她不能呼吸,不能動彈,甚至連淚水都不能流出。她的身子也早已變得麻木,宛如一具真正的屍體一般。

“采瑕,待在這裏,不要動,無論發生什麼也不要動。”那人對她這樣說,那雙一向溫柔似水的眼眸裏直至此刻也並未完全被恐懼所占有,反而依舊充滿笑意的對她道:“怪不得你平日裏這麼喜愛荷花。今日恰逢此難,荷花可真算是救了你一命呢,可惜此處隻藏得住你一個人。所以我......我也要去到別處避難了,采瑕你定要好好的待在這裏,千萬莫要我回來時找不見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然後,她看著那人漸漸行遠,看著那群黑衣殺手立刻放棄了此處的搜索,隨即向那人追了過去。她多麼的想大聲叫那人回來,多麼想跳出池塘跟那人一起走。然而她卻不能,隻因她早已答應那人,此生都要聽從那人的話。而她自己亦堅信,那人也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她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那便是等。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這短短的九個字,已成為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不久,莊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她就這樣待在荷花池下,一動未動,透過清冷的水麵看著眼前的大火灰飛。彤紅的火光將黑色的天幕映照的勝似晚霞般瑰麗壯觀,帶著一絲殘酷的美感,同時也映照著水麵下的她。冰冷與炙熱同時向她的身子席卷而來,層層水波自眼前蕩漾開來,所有的景象都變得扭曲與虛幻。

自那夜之後,烈焰莊終於在一場烈焰中灰飛煙滅,不留寸瓦。

自那夜之後,她也終於意識到那人永遠不會回來找她了。

一念至此,嚴夫人又轉頭看了一眼蒼夜痕與蘇泠風,淡淡開口:“你說的不錯,雲裳確實是烈焰莊的幸存者。”說著,又頓了頓,道:“我也是。”

蒼夜痕與蘇泠風相視一眼,眼底皆閃過一抹複雜與探究之意。蒼夜痕微微蹙眉,道:“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

“為何我還要殺了她,取她而代之?”嚴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你們其實猜的都不錯,雲裳本是雲如飛之女,烈焰莊的大小姐。而我本名叫做雲采瑕,是她的貼身婢女。我從小無父無母,不知自己身世如何,是雲莊主將我帶到烈焰莊上撫育成人。是以我在莊上的身份雖為婢女,實則卻如同雲莊主的義女一般。我與雲裳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自不必說,以至於我們兩人......”嚴夫人說著,忽地停了下來,眼眸裏卻露出一種哀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