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瑕,你將來可要嫁人呢?”
“小姐,為何這麼問?我若是要嫁人,也要小姐先嫁出去才是。”
“我才不嫁人。”
“為何小姐不嫁人?”
“因為......采瑕,我想要的,隻與你在一起。”
事實證明,追憶果真是徒勞的,因為回憶本就是追不回來的。
既然如此,為何她還會回憶起這些陳年舊事呢?
嚴夫人輕輕閉起眼睛,再睜開時,哀痛之色已然消失不見。她冷冷的接著道:“不久之後,嚴誠為了一己私欲將烈焰莊滿門滅口,而我則有幸逃過一劫。後來,我又得知雲裳她沒有死,於是便四方奔走去打聽尋找她的下落。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始終未能打聽到雲裳的下落。反而每當睡夢之中,總能想起那烈焰莊的血海深仇。於是,我終於決定先為烈焰莊的一百四十餘條人命向嚴誠那老賊去討一個公道。待到大仇得報之後,我在去遊遍天下,找尋雲裳的下落。孰知......”言至於此,嚴夫人的臉上浮現出極其嘲諷般的笑容,緩緩道:“孰知我到了冷月山莊之後,才發現......原來我這麼多年苦苦找尋的人,她就在仇人的山莊裏活的好好地。更可笑之極的是,她竟然那般安心的嫁給了自己的仇人,做了仇人的夫人,還為仇人生了兩個女兒。哈哈,雲裳啊雲裳,你真是個可笑的女人啊!你雖生猶死,你這可笑的一生!”
空蕩寂靜的石室裏到處回響著嚴夫人嘲諷的笑聲,顯得怪異可怖之極。
蘇泠風緊緊的蹙著眉,雲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直至指尖泛出青白。良久,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扶住她的肩膀,她驀然轉頭,卻對上一雙如湖水般溫潤之極的眼眸。隻此一眼,便已不再猶豫。緊握的雙手倏忽鬆開,蘇泠風再次看向那笑著的女子,目光裏有著異常的堅持,道:“你錯了。”
這句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阻止了嚴夫人的笑聲。
嚴夫人好似沒有聽清一般,問道:“你說什麼?”而後臉上忽地露出憤怒之色,嘶聲道:“你憑什麼說我錯了!她該死!她這個不知廉恥的賤女人,竟然委身於自己的仇人!竟然還對我說什麼她是真的喜歡嚴誠,希望我不要報仇......我呸!想當初她是怎麼對我說的,怎麼對我說的!是她不好!是她負了烈焰莊!更負了我!”
蘇泠風看著眼前這個對自己嘶喊的女子,心頭不禁湧上幾分憐憫,道:“雲夫人為何要委身於嚴莊主,我確實不得而知。我隻知曉,雲夫人她並沒有負你。難道你在莊上十幾年,竟從未發覺這莊上向來隻種蘭花與荷花?”
嚴夫人一怔,身子不禁顫了一顫,喃喃道:“蘭花......與荷花”
蘇泠風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從莊上下人的口中得知,雲夫人生前隻愛種這兩種花。雲夫人自己固然是養蘭好手,想必是極偏愛蘭花的。但是她卻不知種植荷花之法,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如此費心種植荷花呢?所以我便猜測,雲夫人種植荷花定是有其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我卻一直都未能夠猜透。直至適才......倘若我猜的不錯,嚴夫人你最喜愛之花,正是荷花吧。”
嚴夫人依舊怔在那裏,並未言語,但是她的身子卻抖得越發的厲害。
蘇泠風從心底長長歎息一聲,又道:“雲夫人生前曾說過,荷蘭相依,才不會寂寞。她將自己的女兒一個取名為君蘭,一個取名為清芙,正是希望她們姐妹二人能夠相互依靠,永不分離。可是你......。”
“不!不要再說了!單憑兩種花就斷定她沒負我?可笑!那可是她自己親口承認的,她說她喜歡上了嚴誠,讓我不要為烈焰莊報仇。她......她是個多麼自私的人啊!為了自己的私情竟罔顧一百四十餘條性命!”
蒼夜痕沉默良久,才從衣袖中抽出一個什物。這件什物用油紙包的很好,待蒼夜痕將外麵的一層油紙揭開,卻赫然是一卷畫。蒼夜痕望著手裏的這卷畫,肅容道:“自雲夫人死後,晚舟苑變成了一座荒園,罕有人至。這幅畫,一直掛在她屋內的牆上。起初我以為這是雲夫人本人的畫像,可是......”說著,看了一眼嚴夫人,歎了口氣,隨手一拋道:“接著!”
嚴夫人順手接來,自她自己害死雲裳之後,心裏的痛苦怨恨竟未減反增,是以她再未進過晚舟苑。她雙手顫抖著展開了畫卷,畫中人秀麗脫俗,天真之餘透露出一股嬌憨的氣息。
那畫中的少女,不是她自己又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