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嚴夫人依舊拿著那幅畫佇立在原地,臉上之前所浮現的悲傷,嘲諷,訝然似乎都在一瞬間被凝結,隻剩下如石像一般的木然。半晌,她緩緩的開口,輕輕道:“這算甚麼?”
她的聲音中帶著不屑,顫抖,又依稀摻雜著一絲乞求。既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在場的旁人。
然而卻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就連她自己亦不能。
蘇泠風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素來淡然的目光也不禁掠過一絲悲哀之色。她有些不忍的偏過頭,看向身後的蒼夜痕。
一時間,四目相對。
蒼夜痕看了一眼那雙略帶哀傷的眼眸,不禁溫然一笑,走過去握住了蘇泠風冰涼的手,又轉頭望向依舊木然而立的嚴夫人,沉聲道:“嚴夫人,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怨恨雲裳背叛了你與烈焰莊,可是這其中緣由你卻從未自己仔細思量過。你可曾想過,倘若雲夫人當真並未忘記過你,她究竟又是為何會委身嫁於嚴誠。”
聞言,嚴夫人似乎從木然中緩過神來,她再次細細端詳著那幅少女圖,隻是這次,眼神中卻再也沒有了那幾分風情,卻依然溫柔的恰似一池春水,仿佛她現下看的不是這幅畫,而是收藏這幅畫的女子一般。
良久,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眼裏的溫柔霎時又變成怨恨之色,然後忽地拿起那幅畫向空中猛地一擲,那幅少女圖登時化為萬千紙蝶,紛紛四散飛揚。
蒼夜痕與蘇泠風顯然並未料到她會有此一舉,皆都驚詫的看著這一幕。
紙屑飄飄灑灑的從空中落下來,宛如冬末的最後一雪,帶著隔世的眷戀與寂寥,在悲傷中謝盡自己的一生。就在這漫天紙屑之中,嚴夫人忽地抬起眼,冷冷的瞧著蒼夜痕,那一向充滿風情的麵容上此刻還殘留著適才破釜沉舟般的慘烈與淒厲,道:“事到如今,無論雲裳對我是否還存有情意,她對我和烈焰莊的背叛是永遠也不會變的。就算我殺了她是我無情無義,但我總算無愧雲伯父對我的養育之恩了。”
蒼夜痕淡淡的盯著那飄落在地的紙屑,微微蹙眉。少時,轉而迎上嚴夫人的冷然目光,肅容道:“你當真這麼想?你可知曉,你自始至終最可笑之處是甚麼嗎?就是你總以為你是所有人中最了解真相的人。”蒼夜痕頓了頓,語氣頓時也冷了下來,“不過可惜,你並不是。”
嚴夫人冷冷一笑,笑中更是帶了濃濃的嘲諷,道:“既然我不是最明真相之人,那想必這最明真相之人便是蒼堡主與蘇大小姐了。既是如此,你們不如在此坦言便是,我倒是想看看你倆究竟知曉多少。
蘇泠風眼眸中閃過一絲悵然,依舊麵沉如水,道:“你……當真想知曉?”
嚴夫人點點頭,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蒼夜痕沉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良久,長歎一聲,沉聲道:“那好,那我今日就給嚴夫人講一個你並不知曉的江湖故事吧。”
聞得此言,嚴夫人不由得掩唇失笑,隨即又喝彩般的拍了拍手,譏諷道:“要講故事?那敢情好的很。既是蒼堡主所講的故事,想必定是精彩之極,在下自是洗耳恭聽。”
蒼夜痕也自嘲般的笑了笑,道:“我倒不知曉這個故事到底有多精彩。”言罷,她的眼眸裏浮出一抹滄桑之色,目光沉了下去,正色道:“我隻知曉就是因為這個故事,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七十多年前,人稱關雎劍客的向隨風在掃蕩魔教後,毅然解劍歸隱。然而他人雖然避世江湖,但他所遺留下來的兩件東西卻在此後將江湖攪得天翻地覆,再難平靜,而這兩件東西便是長生之藥與關雎劍譜。”
嚴夫人在旁邊聽邊笑,道:“沒想到蒼堡主知曉的倒還真是不少。不過這個故事我也熟悉的很。”
蒼夜痕又看了一眼嚴夫人,神色卻變得複雜起來,道:“那接下來的故事,我保證嚴夫人您一定從未聽說過。”又頓了頓,道:“就在那時,江湖上最有勢力的四大門派世家,朱雀門,烈焰莊,冷月山莊,與清和一族一起合謀奪取丹藥劍譜。然而在這其中,清和一族的族長由於厭倦了爭鬥不休,於是便帶領族人避世隱居起來。而剩下的三個門派世家,則仍然為了丹藥劍譜而明爭暗鬥。在這期間,朱雀門不幸被烈焰莊與冷月山莊聯手所滅。孰知,蒼天偏愛弄人,就在他們一幹人喪心病狂的屠殺朱雀門人之時,烈焰莊的莊主雲如飛卻鬼使神差的動了惻隱之心,非但並未殺絕朱雀門的後人,反而還帶回一個女嬰將其撫養長大。”言罷,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