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飛快,我又長了兩歲。這兩年裏發生了好多讓我高興的事兒,首先是娘的病再也沒有犯過,再是哥哥終於開了一家規模極小的糧油店,並且娶了親,我有了嫂子,娘在家裏也有人作伴,不再那麼寂寞了。辦喜事兒那天我給寶玉說了,他有求了林大娘,才終於放我回家了。
我收拾了平時積攢下的全部細軟,又換上了一套最好的衣裳兒,頭上也戴了兩樣兒首飾,打扮的體體麵麵。當馬車停到自家的巷子口,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下來了。剛走到大門口,娘和哥哥已經迎接在那裏了。
比起幾年前,娘明顯的老了。有些發黃的臉上添了很多皺紋,眼睛也變的渾濁,穿了一身漿洗幹淨的藍色衣服,精神還是蠻好的。
娘睜大眼睛仔細端詳著我,顫聲說,“我女孩長成大人了!”說著兩行清淚流下,撩起衣襟擦了擦,上前拉住我說,“看樣子倒還好,那一家沒有糟蹋人。”
院子裏張燈結彩,親友很多,我一麵同他們打招呼,一麵隨著娘走進裏屋,娘叫我上炕坐下,給我倒了一碗糖水後,兩眼呆呆的看著我,笑著,臉上卻是老淚縱橫,又輕輕上前抱住了我。
娘的懷抱真是溫暖啊,我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
剛哭了幾聲,哥哥進來了,勸說,“娘,妹妹來了是好事兒,今兒又是個好日子,應該笑才對啊。”
我先反應過來,連忙抬起頭,接過了哥哥遞過來的手絹子,先給娘擦幹了眼淚,自己又擦了兩把,破涕為笑,說,“可是呢,我也糊塗了!”
哥哥見我們好了,坐下來說了幾句閑話兒,外麵又要張羅,便又出去了。
我和娘詳細說了自己在榮國府的生活,又拿出節下賞賜來的幾樣首飾,說,“娘,人家女孩嫁到咱家,咱不能委屈了人家,這些你都給了她罷。不指別的,就指望日後能好好孝順你。我在那裏,人是不自由的,指望不上的。”
娘接過東西,歎了口氣,說,“你哥哥的生意但凡好了,再有兩年工夫,積夠了銀子,就把你贖出來!”
嫂子是木匠的女兒,自幼喪母,模樣周正不說,人看起來也溫柔賢淑。我很高興,我們全家都很高興。這是自從家父去世後家裏的頭一件喜事。
隻在家裏住了一晚,我便回到了榮國府。
次日上午,因寧府花園梅花盛開,珍大奶奶請老祖宗和太太,大太太賞花。我也跟著寶二爺去了,因另有人在席麵上伺候,我們幾個也在遠處走了走,也賞了一回花。那天我穿了白色緞褂與紅綾裙子,晴雯調皮,折了幾朵,麝月又給我們幾個一人簪上兩朵,我一麵嬉笑著,一麵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看出鏡中的自己美豔動人。
午飯過後,寶二爺在蓉大奶奶的屋子裏歇中覺兒,我們四人在旁守著。寶玉大概真的逛累了,不一會便睡著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甚是無聊。最先撐不住的是晴雯,說自己也翻困了,不如到外麵耍一陣再來。然後秋紋也說頭痛,讓麝月陪她出去走走。
其實我的腦子也有些迷糊,但都出去了太不像,就強打精神說,你們快些回來。
獨自在床邊上站了一會,終於熬不過,我猶豫著半坐在了床尾塌上。
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我已經記不得了,我是被一些輕微的動作弄醒的。
一睜開眼,我就發現自己被寶二爺半抱在了懷中。
突然間覺的透不過氣來,慌亂中抬頭,寶玉的眼睛半閉半合,似笑非笑。
是我讀不懂的沉醉表情。
我輕輕掙紮。
腦子裏卻飛速地盤算了一下,他是寶二爺,老祖宗的心肝兒,日後榮國府的老爺,縱然以後作小或者收房,也是福了。璉二爺屋裏的平姑娘就是如此,丫頭們誰不敬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