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分鍾，噴氣直升機已經飛離陸地來到海麵上空。天上看不到月亮，但雲氣繚繞發著蒙昧的光。海麵則是廣闊無垠的黑色，映襯著比天空略微黯淡的光亮。
馬陽看到電子地圖上，他們所在的位置始終存在著四個亮點。他知道一個是他們乘坐的直升機，而另外三個則是一直跟蹤尾隨的三架噴氣直升機。這三架速度和他們一樣，但一直保持著一段距離。
隨後，馬陽發現在顯示屏上又出現了兩個亮點，它們快速地接近過來。
幾乎在同時，馬陽看到兩架超音速戰鬥機瞬間加速掠過了他們的直升機，然後在他們前麵交叉打了一個很大的圓圈。
錢芳這時對馬陽道：“這是我們空軍的戰鬥機在發出警告，如果不返回陸地他們可能會擊落我們。”
此時，直升機的通訊設備又傳來了提示音，這次馬陽讓錢芳打開了對講開關。
“這裏是青島空中交通管製中心，你們正在未經許可的路線超速飛行，請說明你們的身份。”接下來又重複了一遍。
緊接著，突然傳來了劉隊長的聲音：“馬陽！快回來自首吧！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已經無路可逃了，你們飛行沿途經過的任何國家我們都已取得了聯係。現在不管你在哪個國家降落，那個國家的刑警都會立刻逮捕你！你現在隻有一條路……”
“馬陽，投降吧！你不可能這樣逃脫的。”錢芳勸說著馬陽。
“關上！”馬陽要錢芳重新關閉了對講係統。
錢芳道：“馬陽，你這樣有什麼用呢？我們飛經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會遭到攔截，這樣根本接近不了陸地。”
“可以，有你在他們不會擊落我們的。剛才劉隊長不是說了，我們途經的任何一個國家都知道了我們這架直升機的身份……所以，他們都不會對我們進行攻擊。”馬陽看了看電子地圖道：“距離公海還有多遠？”
“東麵不到一百海裏便是公海了。”錢芳回答，她感到藏著匕首的右腿有些發涼。這時，她想起在直升機駕駛台旁邊也放著一把上滿子彈的手槍——它是在特殊情況下使用的。
“先接近公海飛，然後沿著公海向南飛……”馬陽道。
由於直升機的飛行速度極快，海麵和天空也在時而明朗、時而黯淡地快速變換著。
在即將從黃海飛到東海時，直升機的信息屏幕上出現了太平洋上空的台風警報，電子屏幕上標明代號為“悟空”的超強台風正在太平洋中部形成——中心風力17級。
“‘悟空’……”馬陽看著屏幕喃喃道，“避開台風區飛。”
此時，錢芳心中正在反複不斷地回響著劉隊長最後對她說的話，“必要的時候，可以殺了他。”
幾十分鍾後，他們飛過東海。接著，又飛過了台灣省的釣魚島群島。
經過一段時間，馬陽看到屏幕上的其它光點陸續消失了——在接近公海的時候，尾隨的直升機和戰鬥機都改變方向原路返回了。
現在，屏幕上隻留下一個孤零零的光點。此時，他們的噴氣直升機已經飛到了太平洋廣闊的海麵上。
在飛行的過程中，通訊燈一直閃個不停，馬陽不讓錢芳接通信號。而錢芳此時已開始了另外的打算，也沒有再堅持。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和馬陽爭執是毫無意義的。
時間伴隨著急速飛行的直升機飛速流逝著，馬陽靜靜靠座在椅子上沉默著——而他的神經卻始終處於緊張狀態。現在他不僅是一名被通緝的逃犯，而且是一名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逃犯。
但是，馬陽此時的信念開始清晰起來，“一定要抓住那個凶手！……就是死也要死得明白。”得出這個簡單的結論，他逐漸冷靜下來。
此時，錢芳隨著目的地的接近，心中“最後的時刻”開始越來越強烈地逼迫著她準備行動，“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盡快做出決定……可如果馬陽是無辜的……但為什麼他手中會有那種奇怪的槍？”無數相反的判斷在錢芳腦子裏衝突、困擾著她。馬陽在她記憶裏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盡管如此，錢芳還是在籌劃著如何動手，“必須在他最不防備的時候，進行致命的一擊……如果不致命，他那種武器瞬間就可以把我殺死……他難道會不知道我身上藏著武器麼？”
“他究竟是不是無辜的？不會……他手中的槍便是證明。可是，一個不顧自己來救我的人會是這樣的人麼？”錢芳想起劍齒虎撲來的那一刻，她感到越仔細去判斷就越無法判斷。
飛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直升機突然劇烈顛簸了幾下，兩個人都從自己的世界中被迅速拉回到現實。緊接著，直升機開始更為劇烈地上下跳動起來，而且還有繼續加劇的趨勢。
“怎麼了？”馬陽抓住錢芳的座椅急問。
錢芳快速將直升機切換到手動操作，拚命用操縱杆控製著直升機的平衡。一會兒，直升機漸漸恢複了平靜，她才說：“是高空氣流，可能遇到了台風‘悟空’的外圍。”
在飛行的過程中，他們看到遠處的天色越來越明亮了。
此時，馬陽看了一眼直升機的電子屏幕，他們已經飛過了太平洋的中部。電子屏幕上顯示他們剛剛飛過位於太平洋中西部“萊恩群島”的“聖誕島”。
直升機重新恢複了先前的平靜，馬陽這時才發現自己靠近錢芳站著。他的手依然抓著錢芳身後的座椅，他看到直升機前擋風玻璃映襯著錢芳驚魂未定的臉——她的眼睛正盯著玻璃中自己慘白的臉。
借著夜色，兩個人映在玻璃上不清晰但真實的麵容對視著，他們似乎都感到了這種同生共死的感覺“似曾相識”卻又“今非昔比”。
馬陽這時突然感到錢芳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殺機，他心中一驚重新慢慢坐回了黑暗。他的動作慢是為了讓自己表現出已經警覺起來，可是眼睛裏的吃驚和恐懼卻無法掩飾——他知道，錢芳看出來了。
馬陽停了很長時間，他手中拿著投影機和鏡片。錢芳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她取消了手動駕駛依然靜靜地操作著電子屏幕。
“那次你為什麼要救我……”錢芳忽然問道。
馬陽想起了那次在研究所遭遇的“追殺”，那次的經曆仿佛隔世卻又曆曆在目。
“我不知道……”馬陽低聲答道。
“你為什麼不救你的女同事？”
馬陽知道她指的是靈可，他這時才想起她已經不在了。
馬陽在黑暗中微微搖了搖頭，不像是在回答錢芳而是在對自己做個不是回答的回答。
見馬陽不說，錢芳道：“你本來可以救她的……為什麼你要救我？”她在說話的時候右腿輕輕動了一下——那把匕首還在。
馬陽還是沒有說話。
“距離秘魯的‘卡巴利亞斯港’還有5000公裏……很快我們就會遭到秘魯空軍的攔截。”錢芳此時看了一眼身後的黑暗，“……我隻想知道那次你真實的想法……為什麼你要救我？為什麼不救她……你完全可以救她的。”錢芳等待著馬陽的回答，手心卻在不停地冒著汗。她不知道她究竟是真想知道答案，還是在尋找一個殺死他的機會……
此時，馬陽想起了靈可、想起了趙賓，還有與他朝夕相處的魏所長……還有那隻凶惡的劍齒虎撲來的那一幕。馬陽本想說，“她已經不在了，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他不知為何卻鬼使神差地說，“我怕失去你……”他說出來後自己都吃了一驚。
錢芳伸向右腿的手突然停住了，馬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可他一下竟想不出用什麼話來掩飾。
這時，通訊信號燈又嘀嘀地急促閃亮起來。他們同時看到直升機的一個屏幕出現了三個明亮的光點，正朝著他們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