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葉慎言幾個已經回憶不起,他們是如何找到了那條小竹排,又如何乘著竹排回遊,抵達昨夜發生過大屠殺的村落。
冷,餓,痛,累,困,所有的感覺似乎都變得麻木而遲鈍。如果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單獨行動,或許早都堅持不下來了。
多年後顧澈問葉慎言:“哎,你說,那時候我們根本連先天真氣都沒修煉成啊,怎麼能撐得下去?”
“你問我,我問誰。你還不如去問趙玄咋沒昏過去呢,看看他現在那弱不禁風的樣子,虧得那些女人還說他如何如何的風姿若仙……”
已突破宗師境界的天下第一高手葉慎言,也感歎當年幾人所創造的“奇跡”。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其實他們都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堅持住。
因為雲若辰。
他們不能倒下,如果他們倒下了,雲若辰怎麼辦?
這想法支撐著他們終於在天黑前進了村子。
正如趙玄預料的一樣,村子裏的人,已經被敵軍殺光了。
盡管下了很久的雨,村中依然處處可見血跡。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看到屍體,隨即想到可能那些村民屍體可能都被敵軍搜集起來燒掉了。
這是土匪們常用的手法,因為怕有漏網之魚,所以常常將屍體燒掉以求安心,也是一種戾氣的發泄。
村子不大,從村頭到村尾估計隻有幾十戶人家,周圍是幾百畝田地,前江後山。
他們找了看起來最齊整的一間院子躲進去。
雖說相對齊整,院子的大門也早被人劈爛了。屋裏的家具也好,雞舍也好,都被搗爛翻空。
可是能有個避雨的地方,對他們來說已經彌足珍貴。
幾人把還在昏迷的雲若辰放在正屋的床上,又把雲耀也擱在她身邊,立刻就累得癱在了地上。
“我……我去找幹淨衣服……”
葉慎言咬著牙,強迫自己站起來,差不多是手腳並用地摸著黑在屋角的破爛箱籠裏尋找著。
顧澈也沒歇多久,摸出懷裏最後一塊鹿肉幹隨意咀嚼了幾口,開始為照明和取暖忙碌。
總算他們運氣還沒差到盡。這家估計曾是村裏比較殷實的人家,三間正房裏的箱籠雖然都被劈開,值錢的東西也被搜走了,衣裳被褥什麼的倒是還在。
窗外春雨綿綿不休,氣溫比白天裏又下降了許多。
山村的破爛小院中,燃起了微弱的燈火。三個少年誰也顧不上講究什麼形象,七手八腳地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扒拉掉,換上葉慎言找來的幹淨衣裳。
隻有穿著濕衣在野地裏逃命過的人,才能體會到幹淨的衣裳能帶給人多麼愉悅的慰藉。
趙玄很自覺地把雲耀抱過來,也給他換衣裳。葉慎言沒找到適合嬰兒穿的小衣服,他們隻能在衣服堆裏挑兩件最小的給雲耀裹上了。
雲耀一邊乖乖地任由趙玄擺布,一邊指著雲若辰說:“姐姐,姐姐,姐姐不理我……”
“星兒聽話,聽話姐姐就會醒了。”
趙玄啞著嗓子,強忍著心中的痛楚。
“呃……這是女眷的衣裳……”
葉慎言手裏拿著兩三件女衫,卻結結巴巴地,話也說不清楚了。
顧澈和趙玄眼神複雜地看看躺在床上的雲若辰,又看看葉慎言手裏的衣裳。
“要,要趕緊給她,她換幹衣。”
顧澈差點也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是啊,要趕緊給雲若辰換衣裳,不能再耽擱了。
可是,誰來換?
總不能指望才一歲的雲耀吧!
三個大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慶朝以儒學治國,禮教就算說不上森嚴,但也頗為嚴謹。別說替女孩子換衣服……就是看見姑娘家自個換衣服,那也是壞人名節了!
“我,我來吧。”
葉慎言是這麼想的——趙玄也好,顧澈也好,都是那種大家公子,肯定很講究什麼禮教的。任他們這樣拖下去不行啊!
至於他,還真就覺得替郡主換衣服雖然不好,但隻要大家不說出去……應該沒事吧?
“你……呃,好吧……”
顧澈覺得沒法理清自己的情緒。不願意?肯定不願意啊,換衣服!不是碰到手那麼簡單!
天哪!他快被自己腦子裏浮現出的各種畫麵殺死了,能不能別想了別想了?這是在救人!
趙玄也沒比他好多少,心情極度混亂。
此時,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將如何影響著他們未來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