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很冷。
濕了一大半的衣裳貼在身上,冷風呼呼從洞口外灌進來。而他為了不讓雲耀吹風,特意背對著洞口,讓雲耀窩在他與洞壁形成的小空間裏。
顧澈也很冷。
小金停在他肩上,用尖銳的喙梳理著身上的羽毛,難得的安靜。可小金的陪伴並不能讓顧澈溫暖起來,他的心始終懸在喉嚨口,總覺得一開聲就會掉出來。
所以他們都沒有說話,交談在此時成為最無用的東西。他們隻能等待,等待,再等待。
山洞裏,隻有雲耀抽噎的聲音在低低地響著,時而含糊不清地喊兩聲“姐姐”。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小金昂起了低垂的腦袋,霎時挺直了身子。
“小金,是不是若辰他們回來了?”
顧澈驚喜地看向他的小夥伴,小金卻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給予積極的回應。
“阿澈,它什麼意思?”
趙玄刷地回頭望著顧澈。顧澈遲疑著搖頭,說:“不知道,它的反應很奇怪……啊!”
他們剛說了兩句話,便同時聽見了洞外踢踏踢踏的馬蹄聲。不等小金再作出反應,顧澈先跳了起來:“是小毛的蹄聲啊!”
這麼說,小毛把人帶回來了?
趙玄和顧澈在這一刻都沒想到雲若辰去設的那什麼法陣是否成功,隻想看見雲若辰與葉慎言平安歸來。
馬蹄聲在洞口停下,隨後是小毛熟悉的馬嘶。雲耀吮著手指,同樣伸長了小脖子朝外頭張望著。兩個大男孩更是不約而同地往洞口走了兩步,但讓他們心碎的是——
雲若辰居然是被葉慎言背進來的!
“天!她吐了好多血!”
顧澈差點瘋掉了,如果不是葉慎言背著雲若辰,肯定要被他狠狠揪著衣領質問。為什麼雲若辰會變成這樣!
“阿澈!”
趙玄費力地一手抱著雲耀,一手扯住向雲若辰撲去的顧澈。“你鎮定點!”
“你讓我怎麼鎮定啊!”
顧澈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吼起來:“若辰她……她……”
“哇!姐姐!姐姐!”
雲耀被洞內氣氛所感染,立刻放聲大哭。趙玄何嚐不心痛,可他靈台還保持著一絲清明。
“你給我閉嘴!”
趙玄青著臉怒吼起來,這激動對他來說,是極少有的情緒。他吼過之後不禁咳嗽起來,邊咳邊說:“慎言,辰兒的情況如何?”
葉慎言聲音已經嘶啞了,頭臉都是水痕,麵上還有一路策馬狂奔被林間枝椏劃傷的細小傷口在滲血。
“郡主作法到最後吐血了,現在咱們要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她身上弄幹淨,我再來想辦法。”
最後一句,葉慎言也心虛。他剛剛導氣入體,還是後天修行,連先天的門檻都沒摸著呢,根本無法給雲若辰輸入真氣療傷——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雲若辰已是經脈俱斷。
“安全的地方……去哪?”
顧澈茫然地看看葉慎言,又看看趙玄。趙玄無視懷裏嗚咽著的雲耀,沉聲道:“就到咱們昨晚路過的那條村子!那裏的人,估計被他們殺光了。”
“他們的先頭部隊去把村裏的人殺掉,就是因為他們援軍要經過那兒,怕被村人看到趕去報信吧。從時間來判斷……援軍估計已從那村子穿過,不會再回去了。”
“咱們先繞到水邊,走水路,應該可以很快趕到那邊!”
“好!”
顧澈迫不及待地半拉扯著趙玄往洞外走,葉慎言趕緊背著雲若辰跟出去。
還是趙玄、雲若辰姐弟三人騎馬,這次把韁的人變成了趙玄。雲耀哭得累了,摟著他昏迷不醒的姐姐也睡了過去。
這幾天裏,小小的雲耀受到的折磨,或許比幾個大孩子還要多。他隻是個才滿周歲的小嬰兒,自出生起就過著錦衣玉食、仆從嗬護的舒服日子,哪裏遭遇過這些?
可他頂多也是哭哭鬧鬧而已。哥哥姐姐們喂他吃幹硬的肉幹也好、酸澀的果子也好,他都乖乖吃下去,把屎把尿的時候也不鬧別扭,已經算是很配合。
大概他本能地意識到,要在這樣的艱難裏活下去,隻能好好配合大家吧。
幾人還是冒著雨,在泥濘間尋找著原路,往他們擱在岸邊的小竹排摸過去。
很遠的地方,隱隱傳來雷聲,陸陸續續。
葉慎言抹去臉上雨水,回頭看著他與雲若辰離開的方向。混沌五行陣……希望真的能如郡主所願,將那些人困得久些!
春天的雨水與夏日不同,纏纏綿綿,雖然不會很大,卻總能下很久。
這場雨從淩晨開始下起,直到現在還沒有停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