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和顧澈是被雲耀的哭聲吵醒的。
“嗚嗚,嗚嗚嗚,姐姐……”
雲耀半個身子巴著趙玄,哭得鼻涕眼裏都快糊在趙玄臉上了。趙玄忙把他抱下來,一抬手就覺得渾身筋肉酸痛不已。
另一邊的顧澈也醒了,可看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也是身子疼得厲害,沒法自如動彈。
他們畢竟都還是孩子,這些天的逃亡,將他們精神與肉體的力量徹底透支了。即使是自幼顛簸流離的葉慎言,昨晚都累得腳抽筋呢……
“他們怎樣了?”
顧澈一麵伸手給雲耀拍背哄著他,一麵掙紮著爬起來。
“沒動靜。”
昨晚也不知何時睡著的。趙玄看看窗外天色,雨還在斷斷續續的飄著,天光從薄薄的雲層背後透出,大概才天亮沒多久。
顧澈總算咬牙起了床,粗魯地抓起雲耀往外走。唉,他好歹也算個世家公子啊,雖然一般人都看不出來,但給小孩子把屎把尿這種事……他以前真沒幹過好嗎。
“小子,聽話點啦。”
他笨拙地拎著雲耀蹲在簷下把尿,眼睛卻直盯著主屋掩起的木門看。
若辰,現在好不好?她所說的什麼重造經脈……成功了嗎?
趙玄一瘸一拐地扶著牆出來,還沒說話,卻聽見主屋的門吱呀打開了。
聶深那張平凡的木板臉出現在門後,淡淡地俯視著他們。
“進來吧。”
聽他這麼說,兩人都急著進去查看雲若辰的情況。忽然顧澈發覺手上一空,原來是聶深一探臂將雲耀抱了過去。
雲耀扁了扁嘴正想哭,身上卻忽然感受到暖融融的氣息,原本有些冰冷的手腳頓時就暖和多了。他驚喜地抬頭對這位陌生叔叔微笑起來,聶深沒有軟語哄他,隻是將他抱得更緊,慢慢給他傳些真氣,為他調息。
顧澈和趙玄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
不過兩人哪敢和“高人”計較這個,都著急看雲若辰治傷的情況呢。待得他們進了主屋,才發現雲若辰和葉慎言都躺在主屋床上,兩人都緊閉雙眼,看起來睡得很沉。
“聶……聶叔叔,”顧澈趴在床邊端詳著雲若辰的臉色,又轉頭問聶深,雲若辰說的重造經脈是否成功了?
聶深沒有點頭,也沒搖頭。片刻後,才歎氣說:“盡人事,聽天命。”
昨晚的經曆,對聶深來說也是人生中頭一遭。
聽雨樓本身就是專門搜集、探聽天下大小消息的組織,聶深本人更是見多識廣,但這重造經脈他是真的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見過了。
雲若辰提出的方法,在聶深看來真是異想天開。
以他的真氣為介,將葉慎言的陽氣逼入她體內,她來自造經脈?這種事,她怎麼可能做到呢?
她說是從母親留下的古籍中學到的,聶深實在是不敢相信。但她的情況已經很危險,就算他替她吊著命……實則也沒有好法子可以將她治好。
想到她過去的種種作為,聶深也隻能選擇相信她了!
其實雲若辰還真沒有騙他,重造經脈的法子,她的確是梁憐卿的古籍上發現的。可當時她隻當邊角閑談一掃而過,並沒有想到能用在自己身上。
她哪能預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失控到豁出命去救人的一天呢?
隻看過一次的方法,到底能不能奏效?雲若辰在聶深麵前說得鄭重,實際上她也不過是在賭命罷了。
再造經脈,需要對自己的身體有著極深刻的了解。這一點雲若辰卻是能做到的,從穿到這世上那一刻起,她就在費盡全力讓自己的靈魂與這具身體逐漸契合。毫不誇張地說,自己身上的每一道經脈、每一處穴位,她都能清晰感應。
然而,這場“脫胎換骨、洗髓易經”的改造最困難處,卻是她必須忍著極度的疼痛,將聶深送入她體內的陽氣,一點點導入寸斷的經脈中,重新“編織”起一張複雜的經脈大網。
這種疼痛,比拿著刀子在身上一點點割肉,還要更痛!
好幾次,雲若辰都快要痛昏過去了。她完全是憑著自己超強的忍耐力,堅持到了最後。
葉慎言或許不了解,聶深卻隱約感覺到雲若辰在這過程中承受著多大的痛苦。看著她渾身冒出的冷汗浸透了新換的衣衫,把身下的草褥都浸濕了,全身每一處都在顫抖……聶深才發現,自己還是不了解這個小女孩。
術法高強、機智過人、比大人還要沉穩成熟,這些雖然讓聶深驚訝,但還不足以震撼。
然而在幫助雲若辰“易經”時,已達到宗師境界、對真氣修煉有著透徹研究的聶深,即使不能與雲若辰感同身受,也能推斷出個大概。這樣的痛苦,就算是他,都未必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