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少年們的日常(上)(1 / 2)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聽雨樓,這名字第一次進入趙玄耳中,激起的便是這般旖旎婉約的聯想。

可惜真實的聽雨樓並不像它的名字那般風雅。

用最嚴酷的方式訓練最優秀的探子,編織龐大的網絡搜集海量情報,這大慶天下間所有的消息,都隨著風風雨雨飄入這“樓”中。

“其實,組織裏並沒有一座名叫‘聽雨’的樓。”

葉慎言趴在窗邊看著遠處陰暗的天空,漫不經心地嚼著一根略帶澀味的草莖。

“我也不清楚,聽雨樓總舵在哪裏,又有多少分舵,多少堂口。”他聳聳肩:“反正葉樅師父說,聽雨樓隻是個總稱,也許隻是因為當初師祖爺爺喜歡下雨天吧?”

“我一點也不喜歡下雨。”

顧澈有氣無力地和他一道趴在窗台上看風景。他們倆臉上都塗著好些傷藥,個別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將來或許會留疤吧。不過誰也不會在意這種事就是了。

距離窗台不遠的羅漢床上,腿傷未愈的趙玄蓋了半床薄被,靠著兩個軟枕半躺半坐。他手裏捧著本發黃的書,卻許久沒有翻開一頁。他看著兩名同伴的背影,忽然說:“阿澈,來下棋吧。”

“好吧,你要讓我十五手。”

“……那還能下嗎。”

“起碼讓十手吧。”顧澈聲音懶洋洋的,打了個嗬欠,說:“我和若辰下的時候她都會讓我十手。”

“所以你才會一直下得這麼差啊。”

葉慎言很不給麵子地插話吐槽,換來顧澈抗議的一聲“喂”。

少年們並不熱烈地笑著鬧著,看起來很悠閑的樣子,其實心情卻與窗外天空一般陰鬱。隻是,他們都很默契地,努力想振作起來。

若辰隨時會醒過來呢,不能讓她看到我們頹廢的模樣啊,她一定會唾棄我們的。

他們如是安慰著自己。

這一天,距離春狩出事那日,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若辰的沉睡,也同樣持續了一個多月。

那天他們跟著聶深一道離開荒村,從水路一路向南。聶深不知怎麼搞來一條中型船,由他掌舵,葉慎言和顧澈幫忙劃槳,足足在水上走了七八天。

七八天後,船從河道出海。再走了三天,他們來到了這座靠近大陸的小島。島上有漁村,但他們卻是從另一半人跡罕至的岸邊登陸,在島中密林中拐了許多彎道才抵達了這座被深深隱藏起來的院子。

據聶深說,這是聽雨樓的暗舵之一。至於地理位置,則是在東南大海邊上——沒錯,他們用十多天的時間,遠遁到了千裏之外。

這趟路程並非一帆風順。剛開始那一兩天還好,後來岸上就越來越亂,水裏也多了無數逃難的船隻。當然走陸路逃難的人就更多了,然後土匪啊,水賊啊,封路的官兵……

天下大亂,已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趙玄和顧澈顧念著家裏人,可聶深根本不讓他們上岸打聽消息,也不告訴他們任何情報,並且警告他們再多話就把他們扔下去。從一開始,聶深就在船上囤積了足夠一個月用的水和糧食,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到的!

總之,他們這次,是真正的“遠走高飛”。

皇帝和太子怎樣了?這天下,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家裏人,會遇到什麼事……

趙玄顧澈兩人,偶爾也會討論起這些事情。當然不會有結果。他們自然明白,就算他們趕回京城去,也是什麼忙都幫不上的,最大的可能是在路上被亂兵衝散。顧澈還好,趙玄,他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我還是很擔心祖父。”

顧澈其實心裏是很掙紮的。

若辰對他很重要,祖父……也很重要。兩個人在他心裏,都是不可或缺的。

啟程後,他也曾動搖過。他想,要不幹脆把雲若辰交給聶深他們就好了,他趕回京城去和祖父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好歹祖孫倆在一塊挨著。再說祖父肯定也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啊!

然而趙玄卻拉住了他,搖頭說:“不行的,阿澈,你現在跑回去,怕是連你自己這條小命都保不住。”

“誰說!我一個人能打好幾條大漢!我會射箭!會騎馬!”顧澈很不服,他認為自己能保護祖父。

“你也就會打架!”趙玄難得怒色上臉:“這可是打仗!別以為那天晚上你躲過了敵軍的流矢就很厲害了……你有聶叔叔厲害?你家可就隻剩你一條血脈了!”

趙玄的意思很明白——作為顧家僅存的子嗣,他有為家族保存血脈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