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教主。”
少女全身都輕輕顫抖著,一雙大眼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卻還得強自維持麵上的微笑,看起來真是楚楚可憐。
教主卻不為所動,低沉的聲音緩緩在她頭頂響起。
“寶淩,我沒讓你用我們的人去做這麼愚蠢的事。現在,連我們在皇宮裏僅有的一點力量,都被幹掉了。”
“我……”
少女咬著下唇,無法反駁。這次的行動,的確是她太著急了,也沒想到雲若辰那賤婢會下這等死手,連證據都不用就把人全都殺掉。
讓她安插在皇後宮裏的人,連逃走回來送信的機會都沒有。
“若不是我現在還要用人……”
教主的手繼續收緊,咯嘞一聲輕響,忽然起身驟然把少女整個提了起來!
“呀!”
少女驚恐地低聲尖叫,雙腳離地胡亂蹬了兩下,又強忍下掙紮的衝動,乖乖聽任主人處置。
她臉上滿是眼淚,漂亮的五官糾結在一起,喉嚨發出微弱的呻吟,從頭頂到尾椎,背脊一路冰涼。
修長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用力抬起,逼她無法躲開他的眼光。
“寶淩,你給我記住,不會再有下一次。”
“是,是……”
“乖孩子。”
突然,她被像一條破布口袋似的丟到地毯上,甩出去老遠,額角猛地磕上不知什麼箱籠尖銳的棱角。劇烈的刺痛過後,是灼熱的濕潤感,大概流血了吧……
“滾出去。”
這是教主最後的吩咐,她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帳篷。
草原的夏夜並不像中原那樣溫暖,冷冽的風不知來處一刀刀割在她臉上,瞬間把眼淚風幹。
雲寶淩的眼裏早沒有了恐懼,鑽進附近另一個更邋遢的小帳篷裏,點燈,盤坐,打開梳妝匣。
雲鏡映出她盡管狼狽卻依然美麗的麵孔,她取出一把黃楊木梳子,解開一頭發辮,開始一下一下地梳理著。
她已經習慣了流浪逃亡的生活,再淩亂的環境,她依然會盡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因為這副皮相,或許會是她最後的武器。
鏡子裏的美人勾起嘴角,笑容愈發冰冷。
她顧影自憐,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觸鏡中的自己。
曾經,她也是眾人眼中的金枝玉葉,天之驕女。可是……自從那個賤婢出現,對,就是那個雲若辰,她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
原本她才是宮中最得寵的貴女,她才是未來的公主啊,為什麼事情和自己當初預想的不一樣呢?為什麼雲若辰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先帝那老頭子的喜愛,為什麼父王的繼承人寶座被搶走了,為什麼她堂堂燕陽郡主,會淪落為這天命教的所謂仙姬,被迫學那些令人作嘔的媚術?
回想起過去幾年所有的經曆,雲寶淩胃裏就一陣翻滾,簡直想吐。
但是那個賤婢,卻在宮裏過得那麼逍遙,現在甚至已經是監國公主!
嫉妒可以蒙蔽一個人的理智,尤其是與自己原本地位相似、生活圈子相通的人,一旦與自己如今處境天壤雲泥,許多人都會心理失衡。
而雲寶淩,已經漸漸地從一開始的對雲若辰的厭惡,變成了仇恨,甚至給自己洗腦——如果沒有雲若辰,我的生活會不一樣!
我才應該是帝國的公主,我才該享盡榮華富貴,而不是那個從小就不如自己的雲若辰啊!
那麼……既然我過得不好,雲若辰也別想快活了!
隔著數千裏的距離,雲寶淩又一次在心中對雲若辰發出默默的詛咒。而無論是她,還是雲若辰,都不曾預料到——
她們會在不久後重逢。
已成為天命教護教仙姬的雲寶淩,就是引發這次後宮血案的真凶。沒人料到,那位據說在亂軍中失蹤、估計早已不在人世的燕陽郡主,仍躲藏在暗處策劃著種種陰謀!
當聶深再次出現在重華宮中,時間又過去了半月。雲若辰每天為各種事務忙得暈頭轉向,又要抽時間監督宮人與太醫為父皇治病,竟也沒察覺到時間流逝。
要不是葉慎言管著她的飲食,以她深厚的修為,一樣會累得瘦好幾圈呢。
聶深心疼地看著她眼下的烏青,卻太清楚她的行事風格,勸她休息的話便隻能又咽下去。
“有新進展?”
聽聶深說有好消息,雲若辰頓時雙眼一亮。
“嗯。”
聶深這回帶來的不是一疊疊整理好的資料,而是一張卷軸。
卷軸平鋪在桌上,葉慎言有些不明所以,雲若辰卻一眼就看出,這是靖王府的簡單地形圖。
她抬眼看著聶深,等待他進一步說明。
聶深用手指在後花園裏虛畫一個圈,然後說,下人們回憶,梁憐卿身子不好,很少離開自己的院子,更不曾參加什麼貴婦之間的聚會。隻是每逢十五,天氣晴和的時候,會去花園裏轉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