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一笑說恩典夠用
數算不完
黑鋼玉
就在這個黃昏
億萬年疾走的歲月
寂然駐足
回眸
玉子般深情的眼波
森然襲來
一柄鋼刃
削盡白發如雪
黝黑若漆這黎明的早春
黑鋼玉啊
以玉的溫婉柔軟
鋼的堅硬冷峻
假黑到極處的明亮
為奪目
為攝魂魄
為將一個愛逼到絕地
而來
縱有一萬個躲閃的理由
卻是情不自禁
迎上去明知那是
溫熱的唇也無法含住的
寒冷年日
明知那峻黑的深處
有無邊的火焰
在狂舞
明知劍走偏鋒
將血色抹在黃昏的天邊
說逾越的門楣
如何熟諳相戀的符咒
明知那黑是曠野的俊美
一個自由的王子
明知那玉裏有鋼
鋼中帶玉
再不是今生今世的信物
明知是一個曆朝曆代的因緣來了
含著深深的羞怯
明知一切啊
還是忍不住吸一口氣
縮身鑽入那一襲黑亮中
融進鋼
且混為玉
在呼吸的深處
輕輕詠歎啜飲
玉啊
餃子
異鄉的餃子
煮時
不用三次見水
由得它翻滾
由得它心急如焚
由得它口吐白沫
由得它清瘦的樣兒
漸漸轉到白胖
白胖至極
才撈它上來
不知是誰的手
顫抖著
把我的心思包進去
春為什麼來了又來
每年春天
都會驚歎
這些楊樹的柳樹的榆樹的
除了鬆樹之外的各種樹的葉子
是怎樣又是何時長出的
有幾年時間
我刻意留心
仍然沒有捉住那個瞬間
隻是午間打一個盹的功夫
葉子們就各就各位了
然後就是舞蹈
舞蹈啊舞蹈
直至秋天的冷雨將它們
擊落
就這樣比一萬年還久
比星球還孤單
比神話還無聊
為什麼葉子自己竟不覺知
依然樂此不疲
為什麼我也如此善舞
情不自禁地
在一個又一個春天已經過去的時候
那些夜晚
那些夜晚
無人知曉
看著你的臉
漸漸醉了
觀你的眼耳鼻舌身
不就是我的江山
我的美人麼
你突然笑了
我醉得不省人事
抱你在懷裏
緊緊的
再緊緊的
我就是海了
再也無法為你指點
海在哪裏
愛就是一層又一層
湧上來彌漫開來
沒過頭頂的
那潮汐和海嘯
深陷其中所以
不能夠
實在不能夠
對你言述
那些夜晚是怎樣的
媽媽的愛
那是怎樣的
這夜
就這樣被安慰了
所有苦難和傷痛
一筆勾銷
或者
我們單純像孩子
需要這樣一個伊甸
或者
我們滄桑
有些時刻苦若茵陳
苦到連連搖頭
忘了罷忘了罷
從人群中突圍
童年是逃逸的出口
多虧母親
多虧你生我
在這裏
若不然
我怎能去遠處
你生我在此
我才會長一雙飛越囚禁之地的翅膀
若不是這裏
不毛之地
怎會有今日的富足
金錢和貧瘠絕緣
貧瘠裏藏有寶庫
多虧你生我在這裏
若不然
我的眼不會落下淚珠
比憂傷歡樂
比歡樂高貴
日月風起
揚棄的是糠粃
我俯仰一次就沉醉一次
生我在此吧
母親一千次一萬次
若不是你
若不是在此
我怎麼才能趕得上
這一場愛的筵席
算命
每每走過那些
魅惑的街角
都有人閃出來
詭異一笑
要算我的命
總是旋身躲開
心裏笑一聲
誰算得了這條命
我是另有名字的人
另有許多條命
在這個命裏潛伏著
我原本是那些
叫麥香和菊黃的
或者是帕麗旦和藏登
我原本在山上打草
四肢因土豆而粗壯
在草場上
我趕著我的羊
有牧歌在幹裂的唇角長出
風一吹就開口唱
另外的很多命
活在這個命裏
香火不能測透
骨牌難以揣摩
那些星座
那些紫微鬥數
那些塔羅
都不能夠推算
即使你捉了我的掌紋
細細查看
似是暗含玄機卻
不露端倪
我的命
隱於一座山脈
含於一片草原
在如鐵的戈壁中間
恣意地生長著
答案在神手裏
人如何預算
從花香進入果香
衰老不是慢慢來的
之前
他並沒有走在路上
隻是一個春天的早晨
他
推門進來
不被邀請
卻無法拒絕的客人
來買單的那一位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沒什麼大不了
花香進入果香
如此而已
在路上——詩祭菲律賓巴士慘案
諾亞的洪水沒有來
也不是汶川的地震
舟曲的泥石流遠在北方
車停在路上
是孩子的血呼嘯而過
是父親的胸膛迎上去
想接住子彈
母親從血泊中爬出來
這個幸存的亡靈
拒絕所有的安慰
世界於她
滿目荒涼
天上有為雲腳預備的道路
雲想去哪裏
就去哪裏
魚在沒有縫隙的水中
遊來遊去
寬闊的水域從來不會拒絕
被它的鱗片丈量
風可以去任何一片竹葉上打盹兒
鳥飛在天上
卻把巢築在地上
每一個黃昏飛回來
誰也不能折斷它的翅膀
人啊你呢
不過是想出去看一個風景
不過是有一個家
在某處等著
有一個媽媽
一個小小的嬰孩
在搖籃裏睡覺
對世界他完全仰望
回家
去想去的地方
不要擱淺在路上
不要用破碎的身體
做另類的背景
襯托照片中
那些因為疲憊了暴力和苦難的笑臉
不忍目睹他們
親手把自己的惡行留進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