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年,夏。
雖然是盛暑時節,紫禁城乾西二所卻一片忙碌,各色奴才在副都太監高無庸的指揮下,忙的團團轉。乾西二所在紫禁城的最北邊,從神武門進來一溜往東就是,三進五檻。因為今年年滿十七歲的四阿哥愛新覺羅?弘曆,就要成婚了。
敞亮的正房早就讓下人們打掃的一塵不染,外間掛上了大紅的綢子,裏麵的喜床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的,龍鳳被褥是阿哥所的針線上人花了大半年時間才趕出來的,熨帖平整,金絲銀線繡出的龍鳳栩栩如生。除此之外,房間內一應雕花檀木的妝台、衣架、盆架、簇簇新的大櫃子、衣箱都用大紅金絲綢布蓋著,金色的流蘇邊兒緩緩垂下,隻等新主人來開啟使用了。
“哎喲!小心著點兒!”高大庸小心地看著兩個內務府應差的把式們搬動著一扇檀木嵌玉山水屏風,“這可是從宮裏賞出來的物件,打了可仔細著你們的皮!”兩個差役滿頭滿臉的汗也不敢擦,卻小心地用絨布墊著搬那屏風,不敢有絲毫倏忽。不說是宮裏的東西,光是那上頭鑲嵌的玉,他們十個也賠不起。
屏風搬進了正房院子,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小心佝僂著腰,賠笑道:“高公公,小的媳婦這就要生了,您看……”
高無庸兩眼一翻:“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辰!明個兒就是四阿哥大婚的日子,你看我歇過一個時辰沒有?沒有就接著幹!我說魏清泰啊,你怎麼這麼沒有眼力勁兒呢,你媳婦那裏自然有產婆照應著,等事兒了了,四阿哥還不賞下來?”說著揚長去了。
魏清泰抹了抹臉上的汗,沒敢言聲兒。直到半夜,才滿臉大汗地回到家裏,穩婆馬氏從屋裏正出來:“魏爺,又是個丫頭。”
“第三個丫頭了!唉……”魏清泰望門口的台階上一坐:“我怎麼就那麼倒黴呢!”
孝賢純皇後富察氏,年十六入侍潛邸,為皇四子嫡福晉。
李榮保之女富察氏?婉佳,叔父又是當朝一品的大學士馬齊,據說本人也生得花容月貌,雖是滿洲人家姑奶奶的品格教養,卻也頗有些墨水根底,知書達理。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上上之選。
西乾二所內轟轟烈烈地舉行了皇四子大婚。今上長成的皇子隻有三個,三阿哥弘時早已成親,皇四子是十年內皇子的第二次大婚。不過三阿哥弘時失寵,早已不在宮內居住。嫡福晉家世貴盛,據說“命格極貴”,因此,四阿哥的婚事就辦得格外隆重。
大婚三天,照例屬於嫡福晉。弘曆其實與富察氏?婉佳並不像其他的貴戚一樣,直到洞房之夜才見麵。滿洲人不似漢人,男女之分十分嚴格,打小兒其實他就知道富察家有這樣一個女孩兒。模樣周正,脾氣也好,大婚三日,如膠似漆。
第三日一早,富察氏便梳洗整齊了,戴著皇子正妃東珠朝冠,踏著花盆底,容色明媚妍麗,扶著宮女的手,出現在門口抱廈外,行了個蹲安,口中道:“四阿哥吉祥!”
從富察氏選為皇子嫡福晉那一日開始,便有宮內的教引嬤嬤來到李榮保府上對未來的嫡福晉做禮儀教導。未入宮前,富察氏的父親反複殷切囑咐:富察氏一族的榮耀都在你身上了,切切要以前代後妃為典範,舉動都要穩重知禮,要有嫡福晉的風範。雖然新婚燕爾,這一日也天蒙蒙亮即起身梳妝,到四阿哥正寢門口行禮問安。
“婉佳太多禮了!”四阿哥弘曆,從翠雲館東側踏了出來。他今年十七歲,身材頎長,臉型略長,廣頤直鼻,隻一雙嘴唇略薄些。因剛大婚,顯得精神熠熠,執著富察氏的手,一並出了宮門。照規矩,今日是皇阿哥與嫡福晉正式拜見皇帝皇後的日子。
雍正帝對這個千挑萬選的兒媳婦自然是極為滿意的。皇後烏喇那拉氏性格簡重溫和,自然毫無異議。拜見完了帝後,又往四阿哥親生母親熹貴妃鈕鈷祿氏處問安。鈕鈷祿氏容貌清雅,與弘曆頗有相似之處。看見兒子成婚,歡喜得什麼似的。兒媳婦無論哪裏來說,都沒得挑,早早準備了見麵禮,富察氏又曉得這個婆婆才是親生婆母,雖然不能像對皇後那般大禮相對,但是卻越發恭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