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想不出藏哪裏更保險。我把自己關在屋裏四處找地方,放哪兒都不放心。姐姐又在院子裏催,讓我快點,一起去西大街看看。她也急著想知道西大街到底出了什麼事。我隻好咬咬牙決定塞到床底下,為了防止誰鑽床底往裏看,我把一雙沒洗的臭襪子放在床邊,那個臭,瞎子也能熏出眼淚來。出門前我還想看看繡球和四隻小狗,姐姐等不及了,拉著我就跑。我就對著牆角的草窩吹了一聲口哨,繡球聽見了,對我說:“汪。”四隻小狗也跟著哼了四聲。

路上有人和我們一起跑。快到西大街,碰見我媽在街口跟韭菜說話,她拉著韭菜,讓她晚上到我們家吃飯,韭菜甩著胳膊不願意。姐姐說:“媽,西大街有景呢,你不去看?”

“回家,”我媽說。“有什麼好看的!”

“那邊到底啥事呀?急死我了。”

“太上老君下凡,”我媽有點不耐煩。“跟我回去!韭菜,聽姨的話,姨拿好吃的給你。”

韭菜還是不願意,嘟著嘴說:“看。看。我要看。”

我謹慎地說:“是不是何老頭?”

我媽瞪了我一眼,“回家做飯去!”

姐姐已經拽著我跑過去了,我媽在背後喊也不停下。

猜得沒錯。人群圍在大隊部門外,踮著腳往緊閉的門裏看,什麼都看不到,脖子還在頑強地伸長。然後三兩個人咬耳朵,表情含混,我湊上去聽,隻大概弄清楚,何校長被關在裏麵。姐姐問旁邊東方他媽,東方他媽說,誰知道,聽說跟丫丫有關,誰知道。姐姐還想問,周圍靜下來,支書吳天野走出大隊部的門,揮揮手說:

“回去,都回去!有事明天說。”

人群就散了。姐姐歪著頭問我:“跟丫丫有關?”

我哪知道。

丫丫就是韭菜。差不多有二十歲了。是個傻大姐,頭腦不好使,見人就笑,然後問你吃過了沒有。七年前她還叫丫丫,被何老頭收留了才改名韭菜。叫丫丫的時候,韭菜是個孤兒,她九歲時她爸死了,接著她媽在某一天突然不見了,聽說跟人跑了,再也沒回來。丫丫整天在村子裏晃蕩,追著誰家的貓或者鵝玩,到了吃飯時間就有人叫她。那時候吳天野就是支書,他讓各家輪流管丫丫的飯,隻要她還活著,養到哪天算哪天。除了三頓飯,丫丫的其他事就沒人管了,她整天蓬頭垢麵,臉髒得像個麵具,下雨天也會在外麵跑。後來何老頭來我們這裏當校長,他覺得丫丫可憐,吃百家飯卻沒人管,就跟吳天野說,幹脆他收留丫丫吧。何老頭是外鄉人,聽說是從北邊的哪個大地方來的,一個人,一來就當校長。我爸曾說過,看人家裏裏外外都戴著禮帽,就是當校長的料。

丫丫被人領到何老頭門前那天,何老頭正坐在門口擇別人送的韭菜。何老頭握著一把韭菜站起來,說:“還是改個名吧,就叫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