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玫瑰的清香,呼喚我。
睜開眼睛,譚善勇蹲在床前看我,慈愛的,憐惜的,粉紅的玫瑰花,真的?我第一次收到玫瑰,玫瑰代表愛情,我得到了,一個男人的愛,是真的。
他瘦了,眼睛熬成血紅色,還好我認識他,否則以為是鬼。怎麼搞的,他減肥怎麼這麼快。
突然想起了即將要死,抱著他大哭,我舍不得你啊,我哭到歇斯底裏。
他抱緊我:“好好,是我不對,這幾天的確是忙過頭,別哭了,我們吃東西去。”
他拿著紙巾幫我擦鼻涕、眼淚和口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你這幾天去幹什麼了,什麼時候忙完,帶我去旅遊好不好,我不想在這裏待著了。”
“好,好,好。”他把花送到我手裏,“送給你道歉的,你看多漂亮。”
吃麵之前,譚善勇告訴我,這幾天和以前的朋友聯絡上了,仍然是有人願意相信他,借錢給他弄股票東山再起,他笑著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裏吃哧溜麵消夜了。”
我捏著的筷子掉在地上。
“明天,我們就辭職去看房子。”他有點兒得意道,“以後你就隻給我一個人賣票了,長期飯票。”
是的,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裏吃麵條了,三塊錢一碗的花生肉醬哧溜麵。午夜人聲鼎沸,賣菠蘿的小販學會了主動服務,送貨上門,我吃了幾顆“維生素”,他問是什麼,我拿瓶子給他看,譚善勇說,詩畫是最乖的孩子,不減肥更漂亮。
晚上我糾纏了他很久,譚善勇說我吃的“維生素”是石靈散,我笑了,有生之前,時日無多,享樂及時,夜夜笙歌的道理我是懂的,即使我沒多少文化,長得不漂亮,但我留戀我活著的每一刻。
這樣你就不會失眠了(下)
新房子很好,繁華市區,我卻仍然懷念我們住在出租屋的日子,我知道他的錢來得不容易,他跟我說了,全部都說了,包括他前妻的死。
“她找了新的男人,要離婚,要我的錢,要我的房子,我一怒之下燒了房子,我不知道她在裏麵。被關的這幾年,我很後悔。”譚善勇說,“現在有你,一切滿足。”
人人都有殘暴毀滅之心,隻要觸發到。
一邊坐在陽台眺望對麵的山,一邊傾聽這個三十八歲男人的心裏話,吃自己平時喜歡吃但不敢吃的食物,漸漸地,我瘦了。
我知道,我為什麼瘦了。
他不知道,我多麼期待能活下去。晚上,我問了個尷尬的問題:“大人,你有多少錢?”
他抱著我,吻我:“足夠我們生活了。”
“那是多少呢?”我滾到他的身體之上。看他的眉毛,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他的眉毛就特別好看。
楊醫生在電話裏告訴我,所有的治療費用加起來要五十萬。
如果譚善勇……
“房子的錢是朋友先借給我們的,我幫他炒一年股票,產權就歸我,你放心,我去他那兒上班也不是白上的,每個月有四千多工資呢,你那麼節約,足夠足夠了。”他摸摸我的頭發,“早點兒睡吧丫頭,想那麼多幹什麼。”
嗯,我轉身關燈,我怎麼開口。萬一手術失敗,錢是不是白花了。
半夜抱著他哭,他不知道,我失眠,我怕睡著了,就起不來了。
提起結婚的事情,我搖頭,我說我年紀還小。
譚善勇寬容地笑:“我等你。今天下午有朋友來家裏做客,是個客戶。”
我拉開窗簾打掃衛生,漫不經心道:“是女客戶嗎?”
我每天起得很早,房子我很喜歡,沙發很大,很舒服,在陽台上曬早晨的太陽,最近痛的時候就去沙發上打滾,他不知道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正常地和他在一起。
大便已經變黑,即使藥還沒吃完。我在迅速惡化,我感覺到死神在我身後。
“是的。”他出門前吻我的額頭,成熟男人,熟得剛剛好。穿西裝比穿司機服好看很多,英俊迫人,原來,他就是我最期待的、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
他一走我就哭,給家裏打電話,說自己一切都好,過段時間就回去。
下午兩點,女人進來了,嬌小玲瓏,包包很貴,香水很香,我在擦地用眼角餘光看這個漂亮女子,我最近掉很多頭發,拖地變成苦差,譚善勇大概剛吃完飯,和我湊近時嘴裏有紅酒的味道,“回來了啊。”他直接進了洗手間。
我準備去倒水給她喝,走到飲水機前彎腰。
她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覺得很滿意地對我說:“這房子很溫馨,打掃得真幹淨,你一個小時多少錢?”
我有點兒窘,放下水杯,對剛從洗手間出來的譚善勇道:“你們談吧,我去睡個午覺。”譚善勇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一邊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妻苗詩畫。”輕輕關上房間的門,睡午覺,淚水打濕枕頭。他是真的愛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要帶她回來談生意,他要證明他有他的愛。我怎麼辦,手術?化療?光頭?然後讓他一輩子照顧我為了我擔心?半夜,譚善勇走到沙發上睜著眼睛的我旁邊,抱我上床:“苗詩畫,結婚吧,這樣你就不會失眠了。”